D-娘没得带了,酒葫芦显眼!”
“带上酒葫芦倒是显眼,不过黄脸婆再怎么摆弄又能如何!”
“谁说不是,衣着倒是光鲜,却是人老珠黄!”
“看你说的,人老珠黄便不能穿戴吗!”
“穿戴亦可,怎么看来像是与土财主一般!”
“就是,真可惜,两个婆娘一般大小,也不找个年轻俊俏的!”
两中年婆娘看着楚天三人怪模样,边看边窃窃私语。楚天听着,心中暗自发笑,也真难为如雪,不知如何想的,竟这般打扮起来。
三人大战一场,直到申时方醒。二女梳洗一番,坐在房中,甚觉憋闷,便提议到街面上走动,楚天只好随之。
如雪怪异的打扮,一路上引得过往行人纷纷相看,指手画脚,评头品足,就是没有几句赞美之词。如雪亦乐得逍遥,管他如何说,自己只管东看看、西瞧瞧。到了哪家哪家生意便好,原因是行人都欲看个仔细,见如雪看什么,便亦随之挑着观瞧。
如雪见此,一劲夸赞货物如何如何好,一会说是京师大户豪强都用此物,一会又说穿戴此物或放置家中会广聚财源。口中云山雾罩,将围观之人弄得七晕八素,六神无主。一人买下,众人便跟着争抢,看得店家乐不可支。再看如雪怪异的打扮,亦感觉顺眼了。巴不得如雪天天来此,以便带来好运。
一路上,几个娃娃跟在楚天三人后面,不时地摸摸如雪腰间的酒葫芦。不管大人怎么叫喊,就是不回头,嬉笑玩闹,好不自在。
天色渐晚,楚天三人顺着大街一直向外行去。行人渐渐稀少,夕阳已完全落山,仅有的一抹红霞残留在西边的天际。
三人漫无目的地走着,偶然抬眼一看,一处亭阁凝立江边。亭阁旁乃是一块斑驳的石碑,石碑上隐隐约约刻着两行似刀琢斧雕的魏碑体大字:“望江亭”。
大字底部,数排行草小字已是模模糊糊,经年风霜侵蚀风化。碑面上坑坑洼洼,依稀可见部分字迹,大意是三国时蜀国军师诸葛孔明在此指挥观望赤壁之战的所在。
楚天面对滚滚东去的长江,好似又见到火烧战船,旌旗招展,灰飞烟灭的古战场。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掏尽英雄,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楚天一时感怀,昔日叱咤风云,运筹帷幄,谈笑间,羽扇轻摇,挥动三军之英雄今又何在!王侯将相、五帝三皇,唐宗宋祖何处可寻。
自己出道,受天下群豪追杀不休,几曾安稳过;杀人盈野,血腥漫天,又曾欢乐几何。唉!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荡得清明,把酒欢歌,待得他日平静,再好生拜祭天地,操度亡魂。
三人临江而坐,相互依偎,思绪万千,沉浸在无限遐想之中。
“白露横江,水光接天。
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
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
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蓦然,
轻盈飘渺的吟诵声,自身后远处悠悠传来。楚天三人转头回望,一窈窕的身影飘然而至。
“司徒姑娘当真是才高八斗,苏东坡之前赤壁赋与今夜景色莫不丝丝相扣,暗合赋中深意。”
“未曾想到令天下丧胆的杀神楚天亦如此不俗。未见其形,便知其人,本姑娘佩服。”
“呵呵,楚天也佩服司徒姑娘的眼力,早早便看出我等真面目!”
“如你所说,本姑娘尚未练就听风辩位之能,但你身形却无法尽数隐藏。”
“司徒姑娘说得是,楚天尚未练就缩骨功,除非再用十数年学那易筋经,方能有所成就。”
未等楚天话落,如雪道:“司徒姑娘,你来此做甚!”
“如雪,不得无礼,司徒姑娘有此雅兴,不妨一同观望夜色中的江水!”楚天语气异常平静。
“没想到杀人如麻、神鬼皆愁的杀神楚天,竟有如此心境!”司徒艳微感惊讶,语中却是不无揶揄地称赞。
“呵呵,楚天一介武夫,怎敢与天下闻名的天幻宫特使司徒姑娘相比,临江而坐,绝非附庸风雅,只是感叹世事无常而已!”
司徒艳稍展美颜,眼望江水,似是自言自语道:“长江东去,千河归海,一去不返,当如人生短暂,一世辉煌,却终将归于尘土,不知无常为何?”
楚天笑笑,沉静道:“芸芸众生,为名来,为利往,皆是生存之道。如何能及这滚滚江水长流不息,千万条江河汇集,而最终归于大海,长存于天地!”
司徒艳幽幽道:“自盘古开天,天地自古如此,怎能与人相比?”
第58章
“呵呵,肉体凡胎终将老去,万物皆有生息。生生灭灭,此消彼长,莫不是变幻万方,却又死之又生,生生死死永世生息不止。人生百态,生老病死,荣华富贵,几曾落于一家、一人!自上古始,哪有一脉存留至今。”
稍顿,楚天又道:“万物生灭有常而无常,瞬息万变,变中有数。人之生灭,常中而又存无常,或许须臾之间便魂归地府,往生极乐,焉有常态,俱是无常。万物无常,人生无常!”
司徒艳听罢,不由哑然,细看楚天,却见楚天平静如水,浑朴自然,点尘不惊,不由道:“如非亲耳闻听,本姑娘真难以相信,此种话语能出自杀神口中!”
楚天又笑:“楚天经年与山林为伍,身心早与山川融化为一体。一岁枯荣,春风又生。楚天虽是愚钝,却也在山林中悟出些许道理,不知对与不对,真让司徒姑娘笑话了!”
司徒艳一时无语,静静地沉思。暗忖:这惊震天下,凶残狠辣,杀人如麻,闻之便骇然失色的楚天,何以会有如此超脱的见识与体悟。此刻再看楚天浑朴的眼神,毫无半分做作,清澈得让人哪怕是存有一丝的尘俗之念都感到汗颜。
司徒艳内心的震撼无以言表,脑海中反复对比思量,哪一个楚天才是真实的。看着如雪与慕容馥娇柔甜美,毫无顾忌地依偎在楚天身旁,那种淳朴自然惬意令司徒艳忽然从心底深处生出羡慕。自然、随意、洒脱,了却了尘俗,直如神仙一般。
愈看楚天愈觉得难以容身尘俗。凡俗之事已将年轻的心压迫成琐碎的寒冰,纷乱嘈杂。茫然混沌地重复、遵循着祖先的训令,将心灵禁锢得已成顽石。万千规矩纵横交错,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心灵随网而动,是与非,对与错,恩恩怨怨俱都束缚在网内。
司徒艳思虑甫毕,不由惊出一身冷汗!为何今日有如此可怕的想法,并且被此种想法牵引,而向往破除禁锢心灵的巨网。
整个江湖究竟是为了什么,谁对谁错,不由渐渐模糊起来。
“相公,如雪又有些饿了!”如雪现实的言语将司徒艳拉回到眼前。
“你吃了那么多,怎地只几个时辰便又饿了?”
“如雪见不到酒肉便罢,如此繁华的所在,酒肉飘香,闻之便心驰神往,又怎能不饿!”
楚天转头道:“馥丫头,你呢,不会也一同要用饭吧?”
“老爷,姐姐不说,我真未觉得饥饿,经她一说,我亦感觉饿了!”慕容馥不知是配合如雪,还是真的饿了。
楚天面上略显愁闷,幽幽道:“有你二个,不将老爷我吃穷,就算烧高香!”说罢,各自拍了一下二女,转而呵呵而笑。
司徒艳见楚天三人浑然忘我、水乳交融,无拘无束的情形,倍感亲切与羡慕,不由多看了两眼。
“只顾说用饭,倒忘了司徒姑娘,请恕楚天不敬,万望原宥!”
“哪里哪里,本姑娘随遇而安,走到哪里算哪里,你们不必客套!”
楚天见司徒艳思虑的样子,不由捉狎道:“楚天虽杀人盈野,但亦是血肉之躯。天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天有日月,人有三急,内中饥饿却是马虎不得。见司徒姑娘飘然若仙,怕早已脱离凡尘,不食人间烟火了!”
司徒艳忽然笑了,笑得那么美,百媚丛生,看得如雪二女亦是心下暗自赞美惊叹。但听司徒艳道:“楚公子说笑,本姑娘何时不食人间烟火,如不用饭用酒,现今岂能站在此处与你等相谈!”
如雪暗忖:当日在西柳镇见司徒艳之时,面寒如冰,看似从未将一般人放在眼中。被楚天打伤亦未有过多怨恨。此际,面上神情隐然有一丝凄婉柔弱,看楚天的眼神亦是惊震与怜惜并存,莫非……
转望楚天时,楚天仍是脸上挂着笑意。如雪心中忽然升起一丝预感,乍一想,颇觉不适,随之便又释然。想起如烟姐姐的话语:楚天龙精虎猛,非是你我二人所能满足。
心中想着,轻笑一声,几乎不假思索,开口便道:“如司徒姑娘不弃,可否一同用饭,也好再行畅谈有常无常等玄幻话题。如雪尚未听够,就当做个徒弟如何?”说罢,扯着慕容馥的衣襟轻轻摇晃。
慕容馥何等机灵,焉有不知之理,忙道:“姐姐说得极是,妹妹亦做如此之想,不知司徒姑娘意下如何?”
司徒艳做梦也未想到二女会如此说,听话音绝非虚套之语,不由面上微微泛起红晕。看一眼楚天,见楚天未言语,平静道:“你等一起用饭,说笑随意,本姑娘不便参与!万一语不达意,言语冲撞起来,扫了大家的兴,岂不是罪过!”
“哈哈哈。”楚天大笑起来,看看如雪二女,笑道:“你二人真是多嘴,好心不得好报。你等也不权衡一下,司徒姑娘乃是大家闺秀,吃得是山珍海味,穿得是绫罗绸缎,世上还有何种美味未吃过,岂不嫌弃粗茶淡饭,怎会与我等一起用饭!”
楚天言罢,司徒艳俏脸一红,忙道:“本姑娘并未将自身视作大家闺秀,何来嫌弃一说。”
如雪见缝插针,笑道:“司徒姑娘如此说法便是了,如不嫌弃粗茶淡饭,便与我等一同用饭吧!”
司徒艳此时才反映过来,自己已被楚天三人用言语框住。话已出口,却又不便去,天幻宫与楚天已是势不两立,如何能与楚天一同用饭。心中矛盾之极,如不去,却又落下话柄,如何是好?
此时,却听楚天道:“非是我等非要你一同用饭。楚天知你心中所虑,人生在世,顶天立地。两国交战,水火不容,亦有歇战调停,同桌共饮之时。何况你我一介草民,何来如此顾虑及繁文缛节,吃便吃了,杀便杀了,何患之有!”
楚天之豪迈,绝非做作。司徒艳听罢,身心巨震,如非楚天杀人如麻,如此豪迈之人当真是天下不二的真豪杰,顶天立地的伟丈夫。
仍是“江水楼”。
小二见楚天四人又来,高兴得更加热情,只因楚天三人晌午时分花了不少银子,并给其二两银子做赏赐,已相当小二一月的薪水,怎能不乐,怎能不殷勤。
酒菜不一会便摆满桌面,快得出奇,让其他客人看得颇有微词。但见楚天三人异常奇怪,便忍住不发。众人怎么奇怪,盖因楚天与如雪及慕容馥一身粗俗打扮,却带个貌若天仙的美女,绝美的姿容将酒楼映衬得黯淡无光。
相邻的酒桌,跟着司徒艳手下,眼神颇为惊异,如何也想不出,这三个看起来异常粗鄙的中年男女与自家小姐有何瓜葛。但见司徒小姐自然平静,像是与三个男女熟悉,便自顾吃将起来,但仍不时地警惕看着左右。看着看着,目光顿时凝结,惊愕不已。
只见小姐与两人有一句搭一句的闲聊,而大眼睛黄脸婆不但腰间挂个酒葫芦,吃相更是狼吞虎咽,咕咚咚喝着美酒,双手齐动。片刻,一只熏鸡便已下肚。
楚天见司徒艳惊愕的神情,不由一笑,道:“让司徒姑娘见笑,我这婆娘煞是能吃,不但食量惊人,酒量更是无人能及。自过门始,便是如此,本性难移。”
司徒艳听罢,再看如雪吃相,不由笑出声来,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如此吃相,本姑娘倒是头回见到!”说罢,邻桌手下亦有人笑起来。
此际,便听楚天道:“见她独自饮酒用饭,岂不寂寞,我等不如也喝上几杯如何?”
“本姑娘不善饮酒,你自便,本姑娘用些饭菜即可。”司徒艳婉拒道。
“呵呵,那我便不客气了!”话落,一大碗酒毫无声息地吃进肚去。伸手一抓,整只熏鸡须臾之间,便只剩下根根鸡骨,散落一桌。如雪见楚天喝酒,立时来了精神,端起酒碗,娇喝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干!”一大碗酒瞬间下肚,看得司徒艳目瞪口呆。
慕容馥亦强自喝了一大碗,耳际立时泛起红晕,便不再喝酒,慢慢用起美味,眯缝着眼,看着楚天与如雪大吃大喝起来。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喝!”楚天又是一大碗。此际,众人但闻酒香四溢,充斥整个酒楼,不由四顾,寻找酒香来处。
楚天与如雪四目相对,狡黠地一笑,又是连连干了三大碗。如雪意犹未尽,见三坛美酒空空如也,娇声喊道:“店家,再取五坛美酒来!”
如雪话音刚刚出口,便听邻桌扑哧一声,司徒艳一个手下只惊得刚将吃下的饭菜吐了出来。楚天见此,转头对众人道:“人生短暂,把酒尽欢,当为大丈夫也!”
说完,拍开两坛酒,也未将酒坛里的酒倒入大碗,而是各自提起酒坛,二人口对口地喝将起来。酒楼内的酒香更加浓郁,将人熏得都醉了,却是不忍离去。阵阵酒香钻入脑际,钻入身体,带起无边的豪情与真意。
司徒艳手下早被如此豪迈的气势所牵引,学着楚天与如雪,大口地喝将起来。吆喝声渐渐放大,情绪不断高涨。喝到半酣,亦学着如雪,俱都一手抓肉,一手端着大碗,海吃海喝。大碗撞击声不绝于耳。最后,整个酒楼吆五喝六,喊声震天,酒楼内酒肉顿时告馨。
司徒艳看着沸腾的场面,心都醉了。无边的感慨涌上心头,这是怎样的人、怎样的心魂,心神受到极大感染,封闭的心门渐渐开启,压抑的魂灵慢慢放飞,眼中释放出无限的憧憬。美丽的眼眸,熠熠生辉,嫣红覆面,娇媚万分。
楚天见此,微笑着端起大碗,向司徒艳面前一送。司徒艳未及多想,接过大碗,二人四目一碰,楚天扬头,酒坛中的美酒如注倒入口中。司徒艳亦是一个猛灌,只喝下半碗,便呛得面目更加红润,见楚天微笑,顿起争强好胜之心,迅疾便将余下半碗酒喝下。
第59章
手下见司徒艳亦喝起酒来,真是日头从西边出来。有的是多年随从,却是从未听闻司徒小姐喝酒,今日见小姐如此豪迈,众人情绪更加高涨,大喝一声:“弟兄们,干!”
酒,喝到子时方休。
司徒艳醉了,醉得不省人事。
楚天与如雪、慕容馥三人各个神清气爽,将司徒艳抚回客栈。
酒楼中其他众人亦大都喝醉。半梦半醒间,见楚天三人俱都精神百倍,不由惊为天人。二十坛美酒,可以灌满水池,几疑楚天三人从小便是在酒缸中长大。
“相公,你教给的绝技真妙!”
“老爷,你教给的秘诀真好!”
“呵呵,那是你二人精心伺候的奖赏!”
“快快脱去衣物,今夜尽情言欢,将你二人送上天。”
“几位师叔,昨夜临江酒楼甚是有趣!”
“何事有趣,你等不认真打坐练功,跑去酒楼做甚!”韩固一脸不耐。
“师弟,你心情烦躁,亦不用拿晚辈出气,不妨听听何事有趣!”蒋嫣容乜斜一眼韩固道。
“万峰,何事有趣,快说与师叔听听!”
叫做万峰的武当三代弟子,眉眼清秀,稚气未脱,机灵的大眼睛转来转去,满脸笑意,一副顽皮神情,煞是惹人喜爱。
见蒋嫣容相问,连声道:“昨夜在临江楼,弟子们正在吃酒,却见昨日晌午时分与我等一起吃酒的三个中年男女与天幻宫特使司徒艳一同进得酒楼,那司徒艳美丽万方,貌若天仙,妩媚动人,冷艳娇美,倾国倾……”
“你这万峰讲话怎如此罗嗦,快些将重要的捡来听听。”蒋嫣容听得有些不耐,不由打断万峰。
万峰吐一下舌头,又道:“这三人昨日午时便豪饮海吃,狼吞虎咽,杯盘狼藉,吃相粗鄙……”万峰说到此,见蒋嫣容更加不耐的神色,立时便将废话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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