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是不是也这个样子?可能不像彼得这么聪明,但同样渴望得到荣誉。如果希特勒童年时被打谷机打死,被马撞死,对世界来说会意味着什么呢?
“华伦蒂,”彼得说,“我知道你怎么看我,你觉得我不是个好人。”
华伦蒂把一支松针扔向他。“给你来一支穿心小箭。”
“我很久以前就想和你好好谈谈了,但我一直都有点担心。”
她把一支松针放进嘴里,朝他喷去。它一吹出去就垂直地掉了下来。“又没打中。”彼得笑着说。为什么他要假装软弱呢?
“华伦蒂,我担心你不会相信我,不相信我做得成大事。”
“彼得,我相信你什么都做得出来,而且你也会去做的。”
“我更担心的是,你相信我,但你却要尽力阻止我。”
“得了吧彼得,对付我你还是用老招数,威胁杀死我吧。”难道他真的相信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好孩子模样就能把她骗倒?
“看来我的幽默感有点变态,抱歉。那么说只是开个玩笑,这你也知道。我是真的需要你的帮助。”
“好啊,这个世界正盼着你哩,等着你这个十二岁的孩子来解决一切问题。”
“我现在是只有十二岁,这又不是我的错。同样,大好机遇选这个时候来也不是我的错。现在正是我干大事的时候。动荡时期的世界总是民主的,话说得最漂亮的人将赢得胜利。大家以为希特勒能够获得权力是因为他的军队,因为他杀人没有顾忌。这种观点有一部分是正确的,因为在现实世界中,权力永远以威胁、死亡和背叛为基础。不过希特勒赢得权力主要靠的是语言——在适当的时候说出适当的言辞。”
“我正想把你比作希特勒。”
“可是我不恨犹太人,华伦蒂。我不想消灭任何人,我也不希望有战争。我只希望这个世界能够更加团结,我错了吗?我不想这个世界回到过去的老路上。你知道世界大战吗?”
“知道。”
“人类现在就有可能回到那条路上去,可能更坏。到头来我们可能会发现自己终日处在华沙条约组织的威胁下。这还算是好的呢。”
“彼得,我们只是孩子,你明白吗?我们正在上学,正在成长——”虽然她嘴上仍在坚持自己的看法,心里其实很希望能够被他说服。从一开始就希望他能够说服自己。
彼得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赢了。“如果我相信这种话,接受这种话,那就只好干坐着眼看大好机会消失。等我长大了,已经太迟了。华伦蒂,听我说,我知道你怎么看我,你一直都是这样看的。我是个恶毒、卑鄙的哥哥。我对你很残酷,在他们带走安德之前,我对他甚至更残酷。但我并不恨你们,我爱你们俩,我只是不得不——获得控制权。你明白吗?这对我非常重要,我有最出众的天赋。我知道人们的弱点是什么,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怎么去利用它。我可以成为一名商人,管理大公司,不断拼搏一直达到巅峰。然而,我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有。我肯定会获得管理他人的权力,华伦蒂,肯定会控制某些东西,但我希望自己所控制的东西值得我去控制。我想成就真正的事业,使世界在美国的统治下获得真正的和平。这样一来,在虫族之后,下一个侵略者来到的时候,他们会发现我们已经在宇宙中扩展了上千个世界,我们彼此和平共处,是任何一个异族无法征服的。你明白吗?我想把人类从自我毁灭中拯救出来。”
她从未见过彼得说话说得如此真诚,声音里没有一丝嘲笑和谎言的痕迹。这方面他可真是越来越在行了。不过或许他说的是真话?“那么,一个十二岁的男孩和他的妹妹要去拯救世界?”
“亚历山大这样做时,他有多大?我不是想一夜成功,只想从现在就开始,如果你帮我的话。”
突然间,彼得双手捂着脸抽泣起来。华伦蒂最初以为他是在做戏,后来又拿不准了。他还是有可能爱她的,对不对?在天大的机遇前,他愿意在她面前表现出软弱来赢得她的爱,这也是有可能的。他是在操纵我,她想,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真诚。他把手拿开时,他的脸颊都湿了,眼睛通红。“我知道,”他说,“我最害怕的是,我真的是个怪物。我不想成为一个杀人魔鬼,但我控制不了自己。”
她从来没见过他表现得如此软弱。你太聪明了,彼得。你在我面前隐藏了你的软弱,关键时刻才拿出来打动我。
但彼得的示弱的确打动了她,因为如果这是真实的,甚至只有一部分是真实的,那么彼得就不是个怪物,她也可以借此满足自己心里类似彼得的对权力的渴望,不用担心自己也变成个魔鬼。她也知道,即使现在这个时刻,彼得仍在算计,但她相信经过算计之后,彼得说了真话。即使如此,他说的也是真话。这种感觉本来深深埋在她的心底,但彼得不断深入,直到赢得她的信任。
“华伦蒂,如果你不帮我,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但如果你和我一起,无论什么事上都成为我的伙伴,你就可以阻止我变成——坏人。”
她点点头。你只是假装和我分享权力,她想,但事实上我能控制你,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好吧,我帮你。”
爸爸刚给了他们成人账号,他们就开始行动了。他们避开需要用真实姓名登录的网络,这并不困难,只有涉及金钱时才要求真实姓名。他们不需要钱,他们要的是尊重,他们可以从中得到回报。在合适的网络里使用假名,他们可以扮作任何人,老头、中年人,任何人都可以,只要注意自己的言谈举止就行。别人看到的只是他们写的文章,了解的只是他们的思想。在网上,每个人起步时都是平等的。
开始时,他们没有使用固定的假名,假名用过几次后就抛弃,从不用彼得准备以后打出名气、扩大影响的姓名。当然,他们没有获得邀请加入国际国内著名的政治论坛,在那里他们只能用听众模式,只有等得到邀请或被推选后才能发言。但他们仍旧登录上去,仔细观察,读名家撰写的言论,观看电脑屏幕上的辩论。
接着,他们开始在一些次一级的论坛贴出自己的见解。这些论坛是供普通人就当前重大问题发表看法的。彼得坚持他们应该有意发表富于煽动性的言论。“除非得到别人回应,我们没有办法知道我们的写作风格行不行得通,而如果我们的言论不温不火,没有人会回应我们。”
他们的言论确实没有“不温不火”,人们开始回应他们的帖子了。贴在网上的公开回应只略带讥讽,发到华伦蒂和彼得私人E-mail里的则极尽挖苦之能事。不过两人的确因此学会了怎样使自己的文笔摆脱幼稚和不成熟的口吻。他们越写越好。
当彼得觉得他们已经能毫无破绽地用成年人的口吻说话后,他注销了那个旧的身份。两人开始准备引起别人的重视。
“我们俩要分头行动,用不同的身份,在不同时间就不同问题发表意见。彼此绝不能提及对方。你主要在西岸网络活动,我主要在南部,内容也分别与这两个地区相关。好好准备吧。”
他们的准备工作做得非常充分。见他俩一天到晚总在一起,胳膊底下夹着电脑,妈妈爸爸有时候挺担心的。不过他们没什么可抱怨的。两人的成绩非常出色,而且华伦蒂从正面影响了彼得,改变了他的处事态度。天气晴朗时,彼得和华伦蒂会一起跑到树林里去。如果下雨了,他们就会待在小餐馆或室内公园,一起撰写他们的政治评论。彼得很小心地设计了两个身份,每个身份发表他的部分观点。他们甚至还有几个备用身份,不时用来加入第三方意见。“让他们两个都拥有各自的追随者。”彼得说。
有一次,文章改了又改,彼得还是不满意,华伦蒂烦了,朝他嚷道:“那你一个人写吧!”
“我写不了,”他回答说,“他们的风格和言论不能相同,绝对不能。你忘了,有一天我们会大名鼎鼎,别人会分析我们。我们必须每次都用不同的身份出现。”
她只好继续写下去。她在网上的名字叫做德摩斯梯尼——彼得挑选的名字。他自己叫洛克。明显是假名,但这是计划的一部分。“如果走运的话,他们会开始猜测我们是谁。”
“如果我们的知名度足够高,政府总能插手查出我们的真实身份。”
“到那时,我们的掩体已经掘得很深了,他们造不成多大损失。发现德摩斯梯尼和洛克是两个小孩子,大家也许会大吃一惊,但他们已经习惯于听从我们的言论了。”
他们准备了一系列文章,打算以假名在网上发起一场辩论。开始第一篇由华伦蒂执笔,而彼得则随便用个假名来反驳她。他的回复要充满才智,把辩论搞得有声有色。这是双方交锋的第一个回合,文章中包含大量巧妙的谩骂和华丽的词藻。华伦蒂对修辞韵脚这一套很在行,她的文章会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此后再进入网上的第二轮辩论,要安排好文章的发表时间,让别人看来仿佛这些文章是看了前文之后现创作出来的。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有时有的网友也会发表意见,彼得和华伦蒂一般不理会,或者只对事先写好的文章稍稍作点改动。
彼得仔细地记下文章中哪些文句给别人留下的印象最深,然后他们一次又一次在别的地方搜索,看这些话有否被别人引用。不是所有句子都引起了别人注意,但它们中的大部分被别人不断引用,有的甚至出现在一些权威性的网站的主要讨论组中。“别人在读我们的东西,”彼得说,“我们的观点正在传开。”
“只是零零碎碎一些句子罢了。”
“这正是衡量的标志。你瞧,我们拥有了一些影响力。虽然没有人在引用我们的话时提到我们的名字,但他们正在争论我们提出的观点。我们就好像在帮他们设定议程一样。咱们上道了。”
“我们是不是应该申请加入主讨论组?”
“不,等他们来请。”
仅仅过了七个月,西岸网络公司就给德摩斯梯尼发来信息,邀请他在一个相当热门的新闻网站上撰写每周一次的专栏。
“每周一次的专栏我做不来,”华伦蒂说,“我连每月一次的月经都没来过。”
“这两桩事没关联。”彼得说。
“对我来说是有关系的。我还是个孩子。”
“告诉他们说你干,你说因为你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现在是网络时代了,你让他们付给你具有时代气息的报酬——以他们公司的账号登录的密码。”
“那么政府追踪我时——”
“他们就会发现你只是一个从西岸网络登录的人,不会把爸爸的成人账号牵扯进来。我想不通的是,他们为什么要德摩斯梯尼而不是洛克。”
“更有才能的人占了上风呗。”
作为一个游戏,他们现在做的事是相当有趣的。但华伦蒂不喜欢彼得对德摩斯梯尼的定位,德摩斯梯尼渐渐成为一个反华沙条约作家,而且相当偏激。这让她觉得很恼火,因为彼得是将恐惧加入文章的专家,她不得不经常请教他该怎么做。而同时,彼得的洛克则模仿她温和感性的性格。这种做法其实相当聪明。两人互相影响之下,他的洛克变得既能体察他人,又善于利用别人内心暗藏的恐惧。最大的用处是将华伦蒂和彼得两人紧紧绑在一起。她无法退出,无法利用德摩斯梯尼发表她自己的观点,因为她不知道怎么使用这个角色。同样的,没有她的帮助,彼得也无法以洛克的身份写作。但,也许他有这个本事?
“你不是想让全世界团结起来吗?你觉得我应该这样写下去,彼得,可我简直等于在号召人们发动战争来打破华沙条约组织。”
“不是战争,只是想让他们开放网络,禁止侦听,让信息自由传播,特别是要他们遵守联盟协议。”
华伦蒂开始不自觉地用德摩斯梯尼的腔调说话,虽然她说的并不是德摩斯梯尼的观点。“每个人都知道,联盟自成立之日起就将华沙条约组织当成一个单一的实体。国际间的交流继续存在,但在华沙条约国之间的交流都被联盟视为它们的内部事务。有了这个先决条件,华沙条约才同意美国成为联盟的盟主。”
“你现在说的观点应该属于洛克,华伦蒂。相信我,你应该呼吁废除华沙条约组织作为单独实体的地位。你要让人们充满愤怒,然后,当你觉得有必要将态度缓和下来的时候——”
“那么大家就会不听我的,投入战争。”
“华伦蒂,相信我。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你不比我聪明,这种事以前你也没做过。”
“我十三岁了,而你才十岁。”
“快十一了。”
“我懂这些事。”
“好吧,我按你说的做。但我不会高谈阔论什么‘不自由毋宁死’的话了。”
“你会的。”
“等哪天我们被抓住了,人家问你为什么你妹妹是个好战分子时,你会告诉他们说是你让我这么做的吗?我可不想把赌注押在这上头。”
“你怎么那么烦呀,不是来了月经吧,小女人?”
“我恨死你了,彼得·维京。”
最令华伦蒂烦恼的是,她的专栏文章同时被几个大型网站转载,而爸爸开始留意到了这些文章。他现在经常在吃饭时引用网站上的观点。“总算有个有头脑的人开口说话了。”他说,然后引用一下华伦蒂文章里的话。其实华伦蒂最不喜欢的就是爸爸引用的那几句。“面对虫族威胁时应该和俄罗斯人合作,但在打败虫族之后,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让半个文明世界成为俄罗斯帝国事实上的奴隶。你能找出什么理由吗,亲爱的?”
“我觉得你把这些事情看得太重了。”妈妈说。
“我喜欢这个德摩斯梯尼,喜欢他看问题的方法。奇怪的是,他没有在主流网络里露面,我在一些国际关系论坛里找过他。知道吗,他根本没有加入那些论坛。”
华伦蒂没了食欲,她离开餐桌。彼得等了一段适当的时间,跟了上去。
“你不想对爸爸撒谎,”他说,“那又如何?你并没有欺骗他,他没有把你当作德摩斯梯尼,而德摩斯梯尼说的都是你自己不相信的事情。两相抵消。”
“就是因为这种混账逻辑,所以洛克才是个大浑蛋。”真正让她烦恼的并不是她对爸爸撒了谎,而是爸爸认同了德摩斯梯尼的观点。她曾经想过只有傻瓜才会追随德摩斯梯尼。
几天后,洛克被邀请在新英格兰新闻网上开设专栏,专门发表与德摩斯梯尼相反的意见。“对两个半大孩子来说可真不赖呀。”彼得说。
“在新闻网上撰写专栏离控制全世界远着呢。”华伦蒂给他泼冷水,“这条路长极了,长得以前从来没人走到头过。”
“不,有人走过。虽然没有在现实中控制全球,至少在精神方面有这个先例。我会在我的第一篇专栏文章里狠狠刺一下德摩斯梯尼。”
“哼,德摩斯梯尼甚至不会注意到洛克的存在。永远不会。”
“至少现在不注意。”
现在他们都有了自己的账号,作为给网站撰写专栏获得的回报。爸爸的账号只在随便用个假名发表文章时才用。妈妈抱怨说他们耗在网上的时间太多。“只学不玩,脑子会傻掉的。”她提醒彼得说。
彼得故意让自己的手有点发颤,然后说:“如果你觉得我应该停止上网,我会的。我想我现在的状态好多了,不会精神崩溃。真的不会。”
“不,不。”妈妈说,“我不是想让你停下来,只是——小心一点,就这些。”
“我很小心,妈妈。”
像往常一样,这一年里没发生什么变动,对此安德可以确信。他仍然是排行榜上的第一名,现在没有人再怀疑他的能力。九岁时,他被任命为凤凰战队的战斗小组组长,战队长是佩查·阿卡莉。晚间训练仍在继续,现在参加的人都是精英,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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