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龙战队已经在七天内打了七场战斗。比分是7胜0负。安德的损失从未超过和凤凰战队作战时的损失,还有两场战斗他甚至没有一名队员被冰冻或失去活动能力。现在没有人再认为他排在战绩榜第一名的罕见成绩是侥幸得来的,他以闻所未闻的优势击败了最出色的战队。其他战队长早已对他刮目相看,有少数几个人每次吃饭时都坐在他身边,认真向他请教他是怎么在最近的一场战斗中击败对手的。他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们。他相信少数战队长将会按照他的思路来训练他们自己的战斗小组长和队员。安德和这少数几个战队长聊天时,更多战队长则聚在被他击败的对手周围,试图从他们身上找出安德的弱点。
很多人对安德产生了嫉恨情绪,他们恨他这么年轻就这么出色。跟他一比,他们的胜利就不值一提了。他在走廊经过他们时,从他们脸上看到了这股怨恨;接着又发现在战队长食堂里,他一坐下,桌边的一些人就会起身坐到别的桌边;在游戏室里有人有意用手肘撞他,他进出体育馆时有人故意绊倒他,他经过走廊时则有人用湿纸团从后面掷他。他们知道无法在战斗室里打败他,所以用别的方法折磨他。只要出了战斗室,他就不再是一个巨人,只是个小孩子。安德瞧不起他们的行径,但在内心深处,他很怕这些人。这种情绪隐藏得如此之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彼得从前就常用这些小手段折磨他,安德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家里一样。
当然,这些折磨只是小事。安德说服自己把这些当作对他的赞扬。其他战队现在已经开始模仿安德的战术,大部分士兵都学会了屈起膝盖攻击。原来的集群进攻模式被打破了,更多的战队长开始派遣他们的小组沿着墙壁移动。但没有人像安德一样建立五个小组的编制。这是他的一点小小的优势,对手总是考虑怎样防御四个小组的攻击,常常忽略了第五个。
安德已经把所有零重力下的战术技巧教给了他们,他还能从什么地方学到新东西呢?
他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在录像室,那里存放了大量马泽·雷汉和其他伟大的指挥官在前两次入侵战争时的宣传片。安德提早一个小时结束日常训练,让他的小组长们自由训练各自的队员。通常他们会进行一些模拟战斗,小组对抗小组。安德留下来看了一会儿,直到认为他们做得不错,然后便离开战斗室,研究以往的战例。
大部分的录像片都是垃圾,无非是雄壮的音乐伴随着指战员们英勇作战的身影,还有一些太空舰队摧毁虫族据点的镜头。但在里面他也找到了一些有用的片断:像光点一样遥远的飞船在漆黑的太空中编队行动,更有用的是,飞船侧舷的灯光照亮了屏幕,显示出整个战场的景象。在录像片里很难立体地观察整个战斗的经过,片断通常很短,而且没有配上解说。但安德开始留意到虫族舰队的高明之处:如何以看似毫无规律的飞行路线来混淆视线,怎样制造圈套,用假撤退将联盟飞船引入陷阱。有些战役被编辑成多个片断,储存在多盘带子上。通过按顺序反复观看,安德可以重组整场战役。他开始注意到一些官方评论从未提到过的事情。他们总是尽量渲染人类取得的胜利,以唤起人们的自豪感和对虫族的厌恶,但安德开始怀疑人类最后到底是怎么取得胜利的。人类的飞船笨重而迟缓,他们的舰队对新战况的反应缓慢得令人无法忍受,而虫族的舰队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整体,情况稍一改变,它们能够立刻作出反应。当然,第一次入侵时期,人类飞船完全不适合快速对战,但虫族的飞船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到了第二次入侵时,双方的飞船和武器才更加敏捷、致命。
安德现在是从虫族身上而不是从人类身上学习战术和策略。向它们学习,安德感到既羞且惧。它们是最可怕的敌人,丑陋、危险、令人憎恶。但它们打起仗来是真正的行家——幸好只是一定程度上的行家。虫族似乎总是死抱最基本的战略战术原则不放——在最重要的战场上投入尽可能多的兵力兵器。下级军官做不出什么让人大吃一惊的事,既不会闪现出天才的火花,也不会大失水准干蠢事。看得出来,虫族军队的纪律约束极严。
有一件很奇怪的事,虽然有关马泽·雷汉的传说数不胜数,但只有极少数录像带记录了他的战斗。从战事早期的带子上看,与虫族威力无比的主力舰队一比,马泽·雷汉的舰队简直小得可怜。那时虫族已经在彗星防御带击溃了人类舰队的主力,将人类飞船一扫而空。人类的战略对它们来说只是个笑话——这些影片经常播放,以激起人们对虫族的恐惧和愤怒。然后人类的抵抗力量仅剩下马泽·雷汉在土星边上的小舰队,人类已经处于毁灭的边缘,就在这时——
马泽·雷汉小小的巡洋舰一次射击,一艘敌军的飞船爆炸开来。录像上显示的只有这点东西。陆战队攻入敌舰的镜头倒是很多,里面倒着无数虫人的尸体,但没有拍下虫族士兵击毙人类士兵的镜头,有的话也是剪接插入的第一次入侵时的镜头。安德非常沮丧,马泽·雷汉取得胜利的影片显然是经过剪辑的。战斗学校中的学员本来可以从马泽·雷汉身上学习大量的东西,但每样和他的胜利有关的事情都隐藏在影片背后。这种隐瞒对希望通过学习达到马泽·雷汉那样成就的学员来说是非常不利的。
没多久,安德一遍又一遍观看战斗录像的事传遍了整个学校,录像室变得人满为患。绝大部分都是战队长。他们看着安德看过的录像,假装明白为什么他要看这盘带子,又从中学会了什么。安德什么都没说。甚至在他用不同的带子播放同一场战役的七个不同场景时,只有一个战队长试探地问:“这些带子都是同一场战役的吗?”
安德只是耸耸肩,似乎说这根本无关紧要。
在第七天训练的最后一个小时,也就是安德刚打赢了第七场战斗以后几个小时,安德森少校亲自来到录像室。他将一张纸片递给一个坐在那儿的战队长,然后对安德说:“格拉夫上校希望立刻在他的办公室见到你。”
安德站起来,跟着安德森穿过走廊。安德森锁上将学员与教官隔开的大门。他们来到格拉夫的办公室,他正坐在那张和钢地板钉在一起的转椅上。他又胖了一圈,即使在坐直的时候,肚子仍然溢出于两边的扶手。安德想起他以前的样子。第一次见到他时,格拉夫看上去一点也不胖。仅仅过了四年。看来时光和压力对这位战斗学校的老板可一点也不客气。
“从你的第一场战斗算起,现在已经过去了七天。”格拉夫说。
安德没有回答。
“而你已经打赢了七场战斗,每天一场。”
安德点点头。
“你的成绩好得不同寻常。”
安德眨了眨眼睛。
“你会把你非凡的成功归结于什么,指挥官?”
“你给了我一支可以接受我想法的战队。”
“那你的想法是什么?”
“将敌军的大门定位成下方,把自己的腿部当作挡箭牌。不采取集群进攻,而是灵活地发挥机动性。我还用五个八人的小组代替了四个十人的小组,这些都有助于我们取得胜利。而且,我们的敌人对我们的新战术反应迟钝,我们用同样的战术不断地击败了他们。但这并不能保持很长时间。”
“那么你并没有期望能够一直保持胜利。”
“如果我们一直不改变战术的话。”
格拉夫点点头。“坐下,安德。”
安德和安德森坐了下来,格拉夫看着安德,安德森接上话头。“经过如此频繁的战斗后,你的队员现在处于什么状态?”
“他们都成了经验丰富的老兵。”
“但他们有什么感觉?他们觉得累吗?”
“就算如此,他们也不会承认的。”
“他们仍能保持锋芒吗?”
“利用电脑游戏窥探别人思想的是你,这个问题应该由你告诉我。”
“我们知道自己掌握了什么,我们只是想知道你掌握了什么。”
“他们都是非常优秀的战士,安德森少校。我很清楚他们也是有极限的,但目前还没到那个地步。有些资历较浅的士兵碰到了一些麻烦,因为有些最基本的技巧他们从未真正掌握,但他们非常努力地学习,不断取得进步。你到底想我怎么说,是说他们需要休息吗?他们当然需要休息。他们需要几个星期的时间休整。他们的文化课已经完了,功课一塌糊涂。但这些情况你们是知道的,而且很明显你们不在意,那我凭什么要担心呢?”
格拉夫和安德森交换了个眼色。“安德,为什么你要研究虫族战争的录像资料?”
“当然是想学习一些战术。”
“那些录像都是为了宣传而制作的,所有与战术相关的片断都被删掉了。”
“我知道。”
格拉夫和安德森再次交换个眼色。格拉夫敲了一下桌子。“你不再玩那个幻想游戏了。”他说。
安德保持沉默。
“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打通了。”
“那个游戏是无法通关的,总有无数关卡在等着你。”
“我打通了所有关卡。”
“安德,我们希望尽量让你快乐,但如果你——”
“你们只是希望尽可能地将我塑造成最优秀的战士。到下面去看看战绩排行榜吧,看看所有的项目,到目前为止,你们对我所做的努力非常成功,祝贺你们。现在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让我和下一个强劲的对手作战?”
格拉夫紧闭的双唇露出了一丝微笑,他无声地笑着摇摇头。
安德森把一张纸片递给安德。“就是现在。”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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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佐·马利德,火蜥蜴战队,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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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现在只有十分钟时间,”安德说,“我的队员刚刚训练完,他们都还在洗澡呢。”
格拉夫微笑着说:“那他们最好赶快完事,孩子。”
五分钟后,他到达了飞龙战队宿舍门外。大部分队员刚洗完澡,正在穿衣服;有些队员已经去了游戏室或录像室消磨时间,等着吃午饭。他派了三个年轻队员把所有人叫回来,命令他们以最快速度穿上急冻服。
“我们的对手很强大,而且没时间让我们准备。”安德说,“他们在二十分钟前就通知了邦佐·马利德,当我们到达战斗室时他们至少已经进入房间五分钟了。”
孩子们愤愤不平,平时不敢在战队长面前说的大批脏话滚滚而出。为什么这样对我们?教官们肯定疯了。
“不要问为什么了,这些账留到今晚再算。大家累不累?”
“苍蝇”莫洛喊道:“我们在今天的训练中已经耗尽了力气,还没算上今天早上让雪貂战队惨败的那场硬仗。”
“从来没有人一天之内参加两场战斗!”“疯子”汤姆说。
安德用同样的语调回敬他:“也从来没有人打败过飞龙战队!难道这次你们想认输吗?”安德的反问就是对大家抱怨的回答。他的意思很清楚,先打赢战斗,再问为什么。
所有人都回到宿舍,大部分已经穿上了急冻服。“出发!”安德吼道,队员们跟在他后面跑了出去。当他们到达战斗室门外的走廊时,几个队员还在边跑边穿衣服。很多队员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这不是个好征兆,他们太累了。战斗室的门已经开了,里面连一颗星星也没有,空空荡荡,四周的灯光开到最大亮度。在这场战斗中,你根本没有地方躲藏,连个暗角都没有。
“太好了。”汤姆说,“他们还没到,跟咱们一样。”
安德将手指放在嘴唇中间,提醒他们保持安静。因为门开着,敌人可以听到他们说的话。安德用手势指着门的四周,暗示他们火蜥蜴战队毫无疑问藏在大门四周的墙壁上,他们的位置非常隐蔽,只要有人冲进来,他们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冰冻。
安德用手势命令他们全部退离大门。然后将几个高个子的队员包括汤姆拉到前面,让他们屈起膝盖,与身体保持垂直,形成一个“L”形,接着开枪冻住他们。队员们无声地望着他,他挑了一名个子最小的队员——豆子,将汤姆的激光枪交给他。他让豆子跪在汤姆被冻住的腿上,然后拉过豆子各持一支枪的双手,放在汤姆的腋窝下。
队员们现在明白了。汤姆是个挡箭牌,就像一艘载着豆子的装甲太空船。虽然他无法给敌人造成伤害,但他会为别的队员赢得时间。
安德指派另外两名队员当投手,等在门边,一会儿负责将汤姆和豆子扔进大门。接着继续将队员们安排成多个四人小队——一个做盾牌、一个做射手、两个做投手。一切准备妥当后,他指示投手们在接到命令后抬起他们的“投掷物”扔进大门,再跟在后面冲进去。
“行动!”安德喊道。
他们开始行动了,“盾牌”加“射手”,一次两对扔进大门,做盾牌的队员处于射手和敌人之间。敌军立刻朝他们开火,但他们几乎只能击中前面那个已经冰冻的队员,躲在“盾牌”后面的两个射手面对着毫无防御地展开在门后的敌军,几乎一枪一个准。紧接着当投手的队员也冲进大门,像敌人一样用墙上的扶手固定身体,从死角朝敌人开火。火蜥蜴战队的队员不知该向那些从上面屠杀他们的“盾牌”射击,还是该向和自己处于同一水平面的“投手”开枪,他们一片混乱,无所适从。在第一个飞龙战队队员穿过大门后还不到一分钟,战斗就结束了。飞龙战队有二十名队员被冰冻或失去活动能力,没有受伤的孩子只有十二个。这是他们最差的成绩,但不管怎么说,他们取得了胜利。
安德森少校走出来将钩子递给安德时,安德再也控制不住怒火:“我以为你会让一支有本事在公平竞赛中和我们对抗的队伍作战。”
“祝贺你获得了胜利,战队长。”
“豆子!”安德吼道,“如果是你来指挥火蜥蜴战队,你会怎么做?”
豆子在战斗中被击中失去活动能力,但没有完全被冻住,正飘浮在敌军的大门旁边,他大声回答:“我会在大门前面保持移动。绝不能藏在敌人知道的地方一动不动。”
“你要作弊的话,”安德对安德森说,“为什么不让那支战队好好练练,作弊也好高明一点!”
“我想你现在应该解冻你的队员。”安德森说。
安德按下按钮解冻双方的队员。“飞龙战队解散!”他在解冻后立即喊道。这次他们不会精心集合起来接受敌军的投降,虽然最后赢得了胜利,但这不是一场公平的比赛——那些教官故意想让他们失败,只是由于邦佐的愚蠢才救了他们。这场战斗没有光荣可言。
安德离开战斗室时才想到,邦佐不会认为他的愤怒是针对教官而发的,他的西班牙式荣誉感会让他认为这是安德对他的污辱。他只知道即使占有不公平的优势,他还是被安德击败了。而且安德还让他最小的队员公然宣称说邦佐本可以取得胜利,他甚至没有留下来接受他体面的投降。就算邦佐早已不再怨恨安德,今天这件事也会在他心中种下仇恨的种子。他会像以前一样仇视安德,因怒火变得对安德产生杀机。邦佐是最后一个打过我的人,安德想,我肯定他没有忘记这事。
他也没有忘记战斗室发生的那起事件,当时高级学员们想阻止安德的额外训练。面对邦佐的威胁,安德很想回去再做些格斗练习,以防万一。但在每天一场战斗,甚至同一天进行两场战斗的情况下,安德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时间和力气再做别的事。只好碰运气了。既然是教官让我陷入眼下的困境——他们就该保护我的安全。
豆子筋疲力尽地瘫在床上。还有十五分钟才到熄灯时间,宿舍里半数队员已经睡着了。他疲惫地从柜子里取出笔记本电脑,登录上去。明天要考几何,他连一点准备都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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