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失了。仅在三米之外,四颗星星摆在一起,完全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两支战队还不够,他们还要安德无法看清战场的形势。
“豆子,”安德说,“带上你的小队,告诉我星星背面的情况。”
豆子从腰间解下死线,把一头系在身上,另一头交给他的小队里的一个队员,然后轻轻走进大门。他的小队紧随其后。他们已经练习过多次配合使用死线,几秒钟后便在星星表面系好绳子,手中握着死线另一端。豆子高速弹起,沿着一条几乎与大门平行的路线滑去。到达房间的角落时,他再次借力反弹,飞速朝敌军冲去。墙上明暗不定的光亮显示出敌军正在向他射击。由于绳索被星星的边缘挡住,绷得笔直,豆子变成了沿弧线移动,不断改变着位置,敌军无法击中他。他从星星另一头绕回来时,他的队员敏捷地抓住了他。他晃晃手脚,让等在门里的队友知道敌人连他一根头发都没碰到。
安德跃进大门。
“光线很暗。”豆子说,“不容易靠急冻服的亮光追踪他们,能见度糟透了。从这边的星星到敌人的那头都是开阔空间。他们的大门口围着八颗星星。星星边上有几个人盯着这边儿,此外我什么人都没看见。他们肯定都躲在星星背后等着我们。”
好像为了验证豆子的话,敌人开始朝他们大喊:“嘿!胆小鬼,有胆就冲过来呀!别像娘儿们似的,飞龙战队真窝囊!”
安德心里一凉。太蠢了。他根本没有任何机会,数量是一比二,还要进攻敌人死守的坚固阵地。“在真刀真枪的战斗里,任何一个长脑子的指挥官都会撤退,以保存有生力量。”
“管他妈的。”豆子说,“这不过是场比赛。”
“当他们破坏规则玩弄诡计时,这就不再是一场比赛了。”
“那么,你也可以不择手段。”
安德咧嘴一笑。“没错。为什么不呢?我们用编队进攻,看看他们有什么反应。”
豆子吃了一惊。“编队!自打建队以来我们从来没用过编队进攻!”
“按正常情况说,我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才满训练期。现在咱们也该练练编队了,总得学学这种战术吧。”他用手指比了个“A”字手势,指指那扇空门,A组立刻上前。安德开始在星星后面分配任务。三平米的空间挤不下这么多人,大家又都迷惑不解,心中忐忑不安,安德花了差不多五分钟才使他们明白要做什么。
猛虎战队和狮鹫战队的骂声减弱了,两位战队长正在争论着是否利用压倒性的兵力向仍然躲在星星后面的飞龙战队进攻。莫木极力主张进攻——“我们的兵力是二比一”,毕则说,“待在星星后别动就赢定了。冲出去的话准会被他抓住破绽,想出办法打败我们。”
于是他们待着没动,直到最后在朦胧的灯光下,他们看到一大群敌军从安德那头的星星后面冲了出来。他们保持着队形,突然停止向侧面前进,仍然保持着编队,从正面向躲在八颗星星后面的八十二名敌人冲来。
“我的天哪,”一个狮鹫队员说,“他们用编队进攻。”
“一定是刚才那五分钟内集结起来的。”莫木说,“如果我们不等他们完成集结就开始进攻,肯定早就消灭他们了。”
“少胡说了,莫木。”毕低声说,“那个小家伙飞过来的样子你也看到了。他绕着星星转了一整圈,连墙壁都没碰一下。或许他们都有一些钩子之类的东西,这个你想到了吗?他们有些新玩意儿。”
飞龙战队的编队很奇特。这是一个方阵,一堵由紧紧附在一起的队员组成的人墙排在前头,后面是一排成圆柱形的小队,六个队员围在外面,两个在最里面。外层人员的四肢展开,被冰冻住,应该不可能互相抓住。但他们却凑得很紧,就像被绑在一起似的——实际上,他们确实被绑在了一起。
在编队内部,飞龙战队以惊人的准确率朝敌人射击,迫使狮鹫战队和猛虎战队紧紧缩在他们的星星后面。
“那个鬼东西的后面没有掩护,”毕说,“等他们来到星星之间,我们可以绕到他们后面——”
“不要只说不做,去干吧!”莫木说。他接受了毕的建议,命令他的队员沿着墙壁弹出去,在飞龙战队的编队后面反弹过来。
在猛虎队员手忙脚乱地出发时,狮鹫战队死守着己方据点。这时飞龙战队的编队突然改变了阵形。那个圆柱体和前面的挡墙分成两半,里面的队员弹射出来。与此同时,编队倒退起来,朝飞龙战队自己的门口滑去。大部分狮鹫队员继续朝编队正面以及躲在里面后撤的飞龙队员射击,猛虎战队则从飞龙战队背后消灭其残存队员。
但好像有些地方不妥。威廉·毕想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那个编队在空中移动,按说是不会突然间倒退回去的。除非有人把编队向后推。而且,如果他们能将由二十名队员组成的编队推回去,那他们一定会被反作用力高速弹向自己这面来。
没错,他们在那儿。六名小个子飞龙队员从天而降,已冲到毕一伙的大门附近。从他们急冻服上面的亮光中,毕可以看出他们中的三个已经失去了活动能力,二名队员受了伤,只有一名队员保持完好。没什么可担心的,毕仔细地瞄准他们,扣下扳机,然后——
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四周的灯亮了。
战斗结束了。
虽然眼睁睁看着他们,毕还是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四名飞龙队员用他们的头盔顶在了大门四角,另一名队员通过了大门。他们刚刚完成的是象征胜利的仪式。飞龙战队已经溃不成军,基本上没有伤着敌人,但他们居然有脸在敌人的鼻子底下举行胜利仪式,结束了战斗。
只是在这时,威廉·毕才想到飞龙战队并不只是结束了战斗,按照比赛规则,他们赢了。不管战况如何,除非有足够未被冰冻的士兵去触碰大门的四个角并让一名士兵从敌军的大门穿过,否则不会认定胜方。因此,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可以说那个结束时的仪式才代表着胜利。战斗室的识别系统将它视为战斗结束的标志。
教官大门打开了,安德森少校走进战斗室。“安德。”他呼叫着,四下张望。
一个飞龙队员想回答,但他的嘴巴被急冻服卡住了。安德森用钩子移过去,解冻了他。
安德在微笑。“我又打败你了,长官。”他说。
“胡说,安德。”安德森柔声说,“你的对手是狮鹫战队和猛虎战队。”
“你以为我是笨蛋吗?”安德说。
安德森大声地说:“从现在开始,规则改变了,只有当敌军所有队员都被冰冻或失去活动能力后,才能去触碰敌方大门。”
“这种战术反正只能用一次。”安德说。
安德森把钩子递给他。安德立刻解冻了所有人。去他的惯例,一切都去他妈的!“嘿!”安德森离开时他大声喊道,“下回会怎么样?你要把我的队员锁在笼子里,让他们手无寸铁对付战斗学校全体学员吗?稍稍公平一点如何?”
其他队员七嘴八舌地大声赞同附和着。“就是嘛……”抱怨声不仅仅发自飞龙战队。安德森根本不想转身回应安德的挑战。最后,威廉·毕回答了他:“安德,只要有你参加战斗,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出现公平的情况。”
“没错!”在场的队员们齐声喊叫。很多人都笑了起来。泰卢·莫木鼓起掌来。“安德·维京!”他高呼着。其他队员也跟着鼓掌,高呼安德的名字。
安德通过敌军的大门,他的队员跟着他。欢呼声一直伴随着他们通过走廊。
“今晚还训练吗?”“疯子”汤姆问。
安德摇摇头。
“那明晚呢?”
“不。”
“好吧,什么时候开始训练?”
“不再训练了,直到我改变主意为止。”
身后传来一阵怨言。
“嘿,这不公平,”其中一个队员说,“这不是我们的错,是教官们破坏了比赛的公平。你不能就这样抛弃我们,因为——”
安德猛地一拍墙壁,朝那个队员吼道:“我不再关心什么比赛了!”声音在走廊里回响。其他战队的队员都从门里探出头来。他无力地说:“你明白吗?”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战斗已经结束了。”
他独自回到他的宿舍。他很想躺下来,但不行,床还是湿的。这让他想起这一天所发生的一切。狂怒中,他从床架上拖下床垫和毯子扔出走廊。尔后,他卷起制服当作枕头,往绷在床架上的帆布上一躺。虽然很不舒服,但他不在乎,只要能睡就行。
刚睡下几分钟,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走开。”他低声说。那个敲门的家伙不知是没听到他的话还是根本不想停下来,门继续响着。最后,安德说:“进来吧。”
是豆子。
“走开,豆子。”
豆子点点头却没有走开,只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安德几乎想斥责他,朝他高声叫骂,让他滚出去。然而,他注意到了豆子疲惫的样子,他的身体疲倦地弯曲着,眼眶四周因为缺乏睡眠出现了黑眼圈。但他的皮肤仍然柔嫩,那是孩子的皮肤。圆整柔软的面颊,瘦弱的手臂。他还不到八岁。尽管他是那么聪明,那么热忱,那么出色,他仍然还是个孩子。还小。
不,他不是的,安德想。个头小,没错,但刚才的战斗中,豆子和他指挥的士兵肩负着全队的希望,正是因为他,飞龙战队才取得了胜利。他的表现非常出色。他不再是个菜鸟,不再是个幼稚的小孩。
豆子将安德的沉默和温和看作默许,他上前一步踏进房间。安德这才看到他手里拿着一张小纸片。
“你被调走了?”安德问。他不愿意相信,发出的声音却单调、沉闷,毫无兴趣。
“野鼠战队。”
安德点点头。当然,很明显。如果无法击败我和我的队员,他们就会调走我的部下。“卡恩·卡比是个好人。”安德说,“我希望他能看到你的价值。”
“卡恩·卡比今天毕业了。我们在战斗时他就得到了通知。”
“哦,那么谁指挥野鼠战队?”
豆子无助地摊开手,说:“我。”
安德望着天花板,点点头。“当然。毕竟,你只比当战队长的正常年龄小四岁。”
“这可不是件好笑的事。我不知道这儿发生了什么事。先是不公平的比赛,现在又是这个。你知道,我不是唯一被调走的人。他们让半数的战队长毕业,把我们大部分队员调去指挥他们的战队。”
“哪些队员?”
“好像是——所有小组长和副组长。”
“当然了。如果他们要毁掉我的战队,他们会连根拔起。不管他们要做的是什么,这次他们做得很彻底。”
“你仍然会打赢的,安德。我们都知道。‘疯子’汤姆说:‘你们的意思是让我想出打败飞龙战队的办法?’每个人都知道你是最出色的。他们无法打垮你,不管他们怎么——”
“他们已经打垮我了。”
“不,安德,他们不能——”
“我不再关心战斗比赛了,豆子。我不会再为教官们战斗。不再训练,不再比赛。随便他们把那些小纸片放在地板上,随他们喜欢,但我不会接受。在我今天出门之前就已经决定了。所以我才要你去通过敌军大门。当时我也不知道行不行得通,但我已经不在乎了。我只想摆脱这种生活。”
“你应该看看威廉·毕脸上的表情。他就站在那儿,苦苦思索他是怎么失败的。你只剩下七名队员还能动弹,而他们却仅仅损失了三名士兵。”
“为什么我想看威廉·毕的表情?为什么我想打败所有人?”安德将手掌盖在眼前,“我今天将邦佐打得很厉害,豆子。我真的把他打伤了。”
“他自找的。”
“我把他踢飞了起来。他就像个死人,站在那儿挨打。我却不停地伤害他。”
豆子没有说话。
“我只是想确保他不会再来伤害我。”
“他不会了。”豆子说,“他们把他送回家了。”
“已经送走了?”
“教官没有说太多,他们总是守口如瓶。消息公布栏里说他毕业了,任职一栏里——你知道,通常都是战术学院、后勤学院、预备指挥学院、领航学院之类的地方——可他那栏里只写着西班牙的喀他赫纳,那地方是他的老家。”
“我很高兴他们让他毕业了。”
“去他的吧,安德,他应该觉得走运才是。如果我们知道他是怎么对待你的,我们会当场宰了他。他真的让一大群家伙围攻你吗?”
“不。只有他和我。他是为荣誉而战。”如果不是为了他的荣誉,他和其他家伙会一拥而上,那么,或许我真会被他们干掉。是他的荣誉感救了我的命。“我从不为荣誉而战,”安德又加了一句,“我只为胜利而战。”
豆子笑起来。“你的确胜利了,把他一脚踢出了星环。”
安德还没来得及回答,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门打开了。安德还以为是他的队员,进来的却是安德森少校。跟在他后面的还有格拉夫上校。
“安德·维京。”格拉夫说。
“是,长官。”安德站起身来。
豆子还是那个倔脾气,他认为安德不应该受责备。“我希望向教官汇报我们对各位教官做法的感想。”
两位教官没有理他。安德森递给安德一张纸片。是一张大纸片,而不是战斗学校内部传达命令用的小纸片。这是调遣令,豆子知道它的含义。安德要被调出学校了。
“毕业?”豆子问。安德点点头。“这么长时间?他们未免也太慢了吧。你不过提前了两三年而已,说话走路穿衣服你全都学会了,他们已经没有东西可以教你了。”
安德摇摇头。“现在我只知道,游戏结束了。”他折起那张纸片,“我还有时间见见我的队员吗?”
“没有时间了。”格拉夫说,“你的航班二十分钟后起飞。还有,你最好不要去告诉他们,这会使事情变得简单一些。”
“是对他们还是对你们?”安德问。他没有等候答案。他转向豆子,握了他的手好一会儿,然后朝门口走去。
“等等。”豆子说,“你要调到哪儿去?战术学院?导航学院?还是后勤学院?”
“指挥学院。”安德回答说。
“预备指挥学院?”
“指挥学院。”安德说,他走出大门,安德森紧紧跟在后面。豆子拉住格拉夫的衣袖,说道:“从来没人在十六岁之前升入指挥学院!”
格拉夫甩开豆子的手,走了出去,在身后关上了门。
豆子一个人站在房间里,想弄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没有人能不经过预备指挥训练直接升入指挥学院,必须先在战术学院或后勤学院经过三年预备指挥训练。而且,没有人能够在战斗学校待满六年之前就毕业,而安德仅仅待了四年。
体系已经崩溃了,毫无疑问。或许高层的某些人已经疯了,或许是那场战争出了什么错,那场真正的战争,虫族战争。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原因让他们像这样毁掉训练体系,破坏游戏规则?还能有什么原因让他们选择一个像我这样的小孩子来指挥战队?
豆子从过道回到自己的床位,途中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他刚走到床铺,宿舍的灯就熄灭了。他在黑暗中脱下衣服,摸索着塞进柜子。他的心情糟透了。起初他以为坏心情是因为害怕领导一支战队。其实并非如此。他知道自己会成为一个优秀的战队长。他有一种想哭出来的冲动。自从来到这里之后,除了头几天受思乡情绪影响外,他从未哭过。安德的名字在他脑中回响,喉咙里像塞了什么东西,他无声地哽咽着。他咬着自己的手,试图用痛楚来代替这种感觉。没有用。他再也见不到安德了。
最后,豆子终于平静下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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