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准备开口喝止时,柳非烟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大声说:‘一箭杀你太便宜你了,我愿你的后半辈子,永远活在我的手掌心里,再也别想有一天安宁自由,只能任我摆布。’
声犹未绝,双眼仍紧盯着萧远,双手各持弓箭在背上一搭,竟是头也不回,反手一箭射出。
众人只听‘夺’的一声,箭尖已稳稳射入靶心。
萧远扬眉高笑:‘好,柳小姐,认识这么久,今天我是第一次有点儿佩服你了,只可惜,你箭法虽好,这个愿望,是绝对不可能完成的。’
他大步上前,毫不介意地与柳非烟擦身而过,犹自全身放松,竟不做半点防范。然后看也不看,信手拎起一张弓,在手中再三抚摸之后,才用稍嫌低沉,却遥远得像传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说:‘但愿所得如所求。’
萧远自小习骑射,弓开如满月,箭发似流星,箭到处,竟然准确地自七个被巨箭穿透的靶心处穿过,分毫不差地从巨箭尾部直接钉入,把一支巨箭一分为二,三支箭一同深深扎进大树里。
这一箭大见功力,引得一片叫好声,萧远却犹自持弓而立,久久不动。
容若从侧面看到他的脸上,有着少有的严肃,不知是阳光太耀眼,还是自己眼花了,仿佛依稀似乎可能也许看到了他眸中有一点晶莹。
‘周公子,可愿也试着许愿?’明若离适时开口招呼这神秘莫测,却让任何人都不敢轻慢的来客。
周茹摇摇头:‘我不会武功,也不会射箭。’她看向○○八:‘你有兴趣射吗?’
‘不必。’○○八冷冰冰地答。
‘不射就不射,信天不如信人,我要为兄这“不必”二字,浮一大白。’萧遥笑着,不知从身上哪一处,摸出一只酒瓶,大喝了一口:‘我一生所求,都是我*我的努力和付出所得到,未来的一切,我也同样要用努力和付出去换取,老天是什么东西,我才不信他呢!’
容若却冲性德招招手:‘你也去射吧!’
‘不用。’
‘你已经不是○○七了,就算你不承认,周茹也早说你已经开始人性化了,还守着死木头脸干什么,来玩玩吧!’容若强拖着他上前,挑了一把线条优美简洁,并没有任何多余装饰的弓,硬塞到他手里:‘快射吧!’
性德顺手接过弓,抽了一支箭,搭在弦上,淡淡道:‘愿我的一切恢复到八月十五之前。’
容若一怔:‘什么?’
性德的箭已脱手,准确射中靶心。
容若却一把扯了他的衣服嚷:‘你干嘛许这种无聊愿,当冰块很好玩吗?为什么不许愿成为一个真正的人啊?’
‘一切回归常态,才有能力帮助你,才好助你寻回她。’他的声音仍旧平静得像在简单地叙述日升月落这种不变的真实。
容若一愣,垂下了头,却又立刻抬头,冲着他大吼了出来:‘你一直在帮我,以后你也会给我无数的帮助。你有你的生命,你的生活,你是独一无二,也是无可取代的,你无需为了任何人放弃你自己,你明白吗,你记住好不好,以后不要让我再重复了好不好。’
两人的一番对答,早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容若这一吼,更让每一个人瞪大眼望着他。
可是容若自己旁若无人,性德也是毫不在意,只是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声音仍然是淡淡的。
容若一通话吼完,性德的反应这么平淡,他自己也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垂头丧气了。
苏良和赵仪交换了一个眼色,同时一掠*近,一起抄出两张短弓,同时张开,异口同声说:‘但愿早日找到夫人。’
声落箭射。
两人都没认真学过射箭,所以挑了最近的一个靶子。
两人虽箭术不佳,但武功不错,眼力早练了出来,偶尔学学暗器,准头也还算高明,同时射箭,两支箭竟也真的同时,射中在同一个靶心处。
两人相视一笑,举手互击。
苏良笑对容若说:‘别担心,我们射得这么成功,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容若凝望他们:‘你们没有别的愿望吗?’
‘有啊!我想当天下第一高手,想认识很多像夫人一样漂亮的女子,想让天下人都敬重我,想做许多许多的大事业呢!’苏良眼中又浮出只属于孩子的稚气。
‘我也想像你一样腰缠万金,悠闲享乐,我还想能好好地教训你一顿呢!’赵仪笑了一笑:‘不过,既然愿望只能许一个,自然要选最重要的那个,其他的,以后再许吧!’
不知是不是因为今早受了凉,容若忽然觉得鼻子有些酸,不敢再看这两个少年灿烂的笑脸,明亮的眼神。
他掩饰性地也拿起一张轻弓,凝神聚力,徐徐张弓,然后深深吸气,又闭了闭眼,带着全心的希冀,满心的期盼,徐徐地,似是从心底里掏出来般,一字字道:‘苍天啊!让韵如回到我身边吧!’
松指。
箭出。
中靶。
只可惜离靶心还有两三寸的距离。
四周一片寂静,显然别的人都没想到,容若的箭法,居然烂到这种地步。
容若自嘲地冷冷一笑,把弓箭随手一抛。
其他人,叫好也不是,不叫好也不是,本来扬起来准备拍的手僵在半空中。
就在这一片静寂中,一个清晰的掌声响了起来。
周茹一边拍手一边笑:‘很不错,进步很神速,比你八月十五在猎场射的那一箭,已经准了好多倍了,照这种速度再练下去,不出一年,你必是天下少有的神射手。’
明若离眼神一闪:‘周公子与容公子是旧识?’
周茹微笑着闲踱向容若:‘以前有过一面之缘而已。’
她走到容若身边,笑道:‘我知道,容公子的愿望是寻找夫人,不过,我很好奇,如果容兄不曾与夫人失散,此时此刻,会许什么愿?’
容若举目望漫天浮云,浩浩蓝天,闭上眼,感受着荡荡长风,良久才道:‘我的愿望很微薄,只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安乐,不再有杀伐,不再有斗争,人们真心地对待朋友与亲人,不再勾心斗角,大家都能快乐地生活,如此而已。’
说到底,不过是一个俗之又俗,天下太平的愿望而已。只是容若此时极目远眺,神色悠然,声音中有一种深沉的情感,竟使这样简单的话说出来,却轻易感染每一个人。
周茹默然良久,忽然轻轻叹息:‘这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
‘为什么,因为我没射中靶心?’
‘不,根据传说,只要射中了靶子,愿望就有成真的可能,射中靶心,只是让愿望实现的可能性增大,如此而已。所以,你可以放心,你应该是有机会与夫人重聚的。’
周茹微微一叹:‘如果你希望能成王霸帝业,也许能成功,如果你想做天下第一人,也不是没有机会,如果你希望能拥有世间所有美人,倒也未必不行,只是你的这个愿望,却根本没有机会实现。’
‘为什么?’容若大声追问。
周茹笑笑扫视众人:‘我来为大家讲一个故事吧!有一个遥远的古国,名叫印度。那个国家的人们虔诚地信仰诸神,向天神们乞求让他们的愿望实现。有一位国王,虔诚善良,他供养许多为神灵工作的婆罗门,敬奉所有尊神,努力救济贫困,善待每一个百姓。他的行为感动了神灵。天神来到他的面前,用洪钟般的声音说,虔诚的君主啊!你的诚心和善意,感动了天地,我们愿意满足你的一切愿望。说吧!不管你希望得到什么,我们都可以满足你。’
‘国王说,我希望让大地上不再有贫病困苦,我希望所有的人无分贵贱,都幸福安乐,生活富足。天神叹息说,我们可赐你永恒的生命,我们可以给你万世不灭的英名,我们可以让你的国度繁荣昌盛,无人可比。唯独这个愿望,太大太重,我们不能满足你,换一个吧!我们给你不老的身躯,无敌的力量,绝世的智慧,无双的威名。国王摇头,如果不能让世上的人都幸福快乐,我还要这些做什么?诸神长叹退去。’
‘国王为天下人的痛苦感到忧愤,他把自己王宫中的所有财富分给贫穷人,把王位让给贤者,自己穿着布衣到山林间苦行,每天在荆棘中穿行,渴了喝露水,饿了摘山果,抛弃一切富贵荣耀,全心全意,念颂神灵的名字,如此过了足足三十年。’
‘众神之王帝释天感动了,亲自在云端现出伟大的身形,用震动三界的声音对国王说,虔诚的人啊!你的心灵比黄金还要珍贵,为了回报你的虔诚,我愿意满足你一个愿望。你说吧!无论是什么事,我都可以为你做到。’
‘国王说,我希望让大地上不再有贫病困苦,我希望所有的人无分贵贱,都幸福安乐,生活富足。帝释天惊讶地说,凡人啊!我能让你与天地同寿,我能让你成为神灵,与我在同一个殿堂共饮神酒,我能让你被诸神尊敬,我能让人间到处传扬你的事迹。但是,你的愿望如此宏大,我无力让你如愿,还是换一个愿望吧!比起这个虚无飘渺的愿望,还是选择我可以做到的愿望吧!国王长叹摇头,只要还有一个百姓生活在痛苦中,我就算成为神灵,高高在上,但无力庇护自己信徒的神灵,又有什么意义呢?帝释天无言地消失在云层上,只有神灵的叹息,终年累月,回荡在山林中。’
‘国王继续在林中苦行,他认识每一棵树,每一根草,他救护过许多山林间迷路的人,劝导过许多绝望自杀的人。他用他在山间苦行学到的草药知识,救助许多生命。他在林间看到困饿的人,就会倾尽自己的一切,给他们食物和水,如果临时找不到,他毫不犹豫用自己的血为水,自己的肉做食,救回别人的生命。如是,一直过了五十年。’
‘超然于诸神之外,心肠最冷硬的毁灭神湿婆也被感动了。他是三大主神之一,拥有和创世神同样的地位,就算是诸神之王,在他面前也不敢大声说话。他化做常人模样,来到国王面前,显现他的威能。然后用可以让世界颤抖的声音说,虔诚的人啊!你所做的一切,连天地都会感动,来吧!告诉我你的愿望,我必能为你完成。’
‘国王说,我希望让大地上不再有贫病困苦,我希望所有的人无分贵贱,都幸福安乐,生活富足。湿婆长声叹息,我是三大主神之一,我拥有毁灭和创造之力,既毁灭一切,又生化一切,我可以让世界化成飞烟,我也可以帮助梵天重造世界,我能让你成为诸神之王,我能让你的神殿立于最高天上,俯视一切人与神,我能让你的信徒满布大地,你的神庙高耸入云,但是,我无法完成你的这个愿望。你的愿望如此宏大,超出了天地的极限,超出了一切神人魔的力量,这是永远不可能完成的。重提一个愿望吧!除此之外,我什么都能为你做到。国王摇了摇头,这次他什么也没有说,就转身离开。最高的主神凝望凡人离去的身影,长长叹息。’
‘又过了二十年,国王又老又病,倒在山林间,等待着死亡的降临。诸神在他身边来去,用各种震撼世界的声音呼唤他。许愿吧!快许愿,只要放开你的执念,你就能长生不老,你就能化为神灵。国王用微弱的声音表示反对,如果我的愿望不能实现,就算成为神灵,有什么意义。众神无奈地等待他的死亡,可是国王的执念得不到寄托,灵魂总也不肯离开身体,无比痛苦地苟延残喘。’
‘帝释天深深叹息,就算他的灵魂离开身体,也会因为执念而在死亡的世界徘徊,永远陷在黑暗中,不见光明,承受无尽的苦痛。毁灭神湿婆眉心的第三只眼忽然打开,把国王的身体和灵魂完全烧毁。他的虔诚和善良无人能比,他的坚持和勇气无人能及,连神灵都佩服他,尊敬他,他可以成为最强大的君王,最伟大的勇士,最神奇的智者,他本来可以与天地同寿,他本来可以成为万神之王。’
‘最后只因为一个永远不可能实现,连神灵都束手无策的愿望而灰飞烟灭,连灵魂都无法保存下来。’
第十章忽悟奇谋
最后一个字的余音在一片冬日的阳光中,慢慢沉寂下来,周茹徐徐移动目光,凝视每一个人。
似乎所有人都被她的故事触动,眼神皆若有所思。
周茹微笑着凝望容若:‘换一个愿望吧?你真要做那愚蠢的国王吗?去选择争霸天下,去选择英雄道路,去选择壮士豪情,去轰轰烈烈建一番大志业,让世间女子都为你神往,这些无论如何都比你那本来的愿望容易实现。古往今来,你所盼望的美好,从来不曾出现过,即使是在太平盛世,争斗与杀伐,阴谋和暗算,种种丑恶的勾当也没有停止过,最多只是拉了一层光明漂亮的布来遮挡而已。人性本来如此,何必执着至此,何必非要当圣人。’
冬日的长风带着寒意呼啸而过,吹得容若衣袍一阵拂动,容若轻轻伸手在阳光下,闭目静静感受着。冬天的阳光不够炽热,但若能静心去感觉,那隐隐的温暖还是可以一点点驱尽寒冷。
‘我不想当圣人,我不会先天下之忧而忧,我希望天下人都快乐幸福,但不至于真的有胆子,有能力,敢于牺牲自己,去完成可以造福天下的大业。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所能行最大的善,也只是在我眼睛可以看得到的地方,不漠视苦难中的人,在我手可以构得到的地方,尽量给人予帮助,不要让死亡杀戮一次次在眼前上演,不要让活生生的人,成为阴谋的牺牲品,不要让身边的人痛苦难过,如此而已。我不觉得这是圣人,我只想坚持做我自己,也许傻,也许痴,但是,总会有一点点成效吧!哪怕给人的影响,小的可怜,但总比没有好。’
容若展颜一笑,心与身都是释然,笑容明亮得比阳光还要耀眼:‘就算人性真的卑劣又如何,纵然这世情是最脏的一片臭水,我也愿化为一滴清水,融入臭水中,就算表面看不出变化,但实际上,的确略略冲淡了脏污,哪怕只有一点点。’
周茹那长长的故事,和容若莫名其妙的回答,明显震动了每一个人,几乎所有人都怔怔望着容若。
他那平凡的五官,因这阳光下的一笑,竟有着连性德也远不能及的风华神彩。
在场众人无不是人中之杰,竟都因他这一笑,而有了一瞬间的失神。
周茹的眼神更加奇特,清亮的眸子,深得看不见底,长久地凝注着他。
良久良久,才有人同声冷笑。
有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萧远冷嘲:‘说得真好听啊!伪君子。’
柳非烟大声喊:‘这人说的是什么白痴话。’
两个人同时喊出来,却又在听到对方的声音时,同时一怔,彼此望过去,目光恶狠狠瞪在一处,倒再顾不得骂容若了。
苏良和赵仪相视一眼,忽然一起用尽全力大叫:‘我们支持你。’
忽如而来的激动,让他们的脸涨得通红,眼中的光芒比宝剑还要闪亮。
容若爽朗地大笑,不管愿望多么没有可能实现,只要这芸芸世间,有一个人支持他,有一个人理解他,只要不是孤身作战,便有勇气面对未来的一切。
他一边笑,一边大声问性德:‘你呢?’
‘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在容若大为感动的时候,性德面无表情地加上一句:‘这是我的责任。’
换来容若一个白眼,然后又大笑起来。
在他的笑声最欢快时,一个名字在心头掠过,心口猛然一痛,笑声便如被刀斩断一般,忽然止住。
韵如,韵如,此时此刻,你若还在我身旁,必也会携我的手,陪我走这一程漫漫长路,哪里将艰难险阻,放在心间。
自从楚韵如失踪,他再不曾有真正的快乐,再不会有完全欢畅的心境。即使是在最应该开心的时候,也总会因为记起楚韵如,而在刹时间,痛彻心魂。
他猛得咬咬牙,对周茹道:‘周公子……’
周茹料到他想问楚韵如的下落,先一步笑对众人拱手:‘在下到这里来,只为看个热闹而已,能与各位会面,更是意外之喜,我另外还有要事,先行一步了。’也不待众人挽留,拱手便去。
她来得无比突然,却也去得无比迅快。好像来到,只为看这芸芸众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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