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老妇道:‘奴婢是皇上的乳母,皇上后背有一块青记,那尸体身上,也有。’
萧逸闭了闭眼,然后睁开,看向小宫女:‘你呢?’
小宫女抖做一团:‘奴婢记得皇上胸口有一颗黑痣,那尸体身上也一样,位置大小,都一模一样。’
萧逸无声地一叹,挥了挥手,三个人趴在地上,磕完了头,这才退了出去。
明若离慢慢走近,低声说:‘王爷,看来尸体并没有花样。’
‘一切先等人头打捞上来再说。’
‘是……’
明若离沉默了一阵,终于忍不住低声问:‘此事,可能公开?’
‘公开?楚王抛下国家,悄悄私游,京中的楚王只是替身?楚王在楚国大军面前,在我萧逸面前,被秦国人杀了?’
明若离一凛,垂首道:‘属下失言。’
萧逸闭上眼,往后*去:‘楚国一切正常,皇上仍在京中,每月大朝,会见朝臣,每逢大典,照常出席。为防秦人狼子野心,楚国,必须加强军备,边境加防,以后,适当的时候,可以找到合适的理由和秦国开战。’
明若离咬咬牙:‘太后那边……’
萧逸神色微微一动,却不说话。
‘太后那边,怎么说?事隔千里,太后会不会有所误会,王爷……’
‘你以为凤仪只是深宫之中无助女流吗?我有多少眼线,她也有多少眼线,不用我去说,这里的一切情形,此刻怕早已飞鸽传书到她手上了。对她,我若真有半点伪饰之词,徒然令人耻笑。’萧逸冷哂一声:‘凤仪是什么人,岂是秦人可以轻易离间的,如今的秦王倒必须承受这样一个女人失子的愤怒了。’
‘既然此事不可张扬,那是否要封锁消息?军士们只知道公子是京城的贵人,不知身分,其他一些知道真相的,是不是需要……而且刚才那三个太监、宫女,身分卑微,无足轻重,是否要……’
萧逸不置可否,只信手端起案上的茶,喝了一口。
明若离知道进退,再不说话,低头向外退去。
他退到帐门处,却听得萧逸一声悠悠叹息:‘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间不愿做,容若如果在,就一定会反对的事情了。’
第八章孰疯孰醒
侍月一直没有找到,但人头却终于还是在天明时捞上来了。
人头已被水浸得发涨,面目一片模糊,根本看不出生前容颜。
萧逸看了看,便挥了挥手,沉着脸下令拿出去,和尸体一起,金棺殓存。
萧远也闻讯过来看过,然后铁青着脸,直接走到萧逸帐中,把所有闲人都赶出去后,盯着萧逸问:‘我知道你找人查过尸体,结果如何?’
萧逸看看他:‘你到底是想他死,还是愿他生?’
‘你自己呢?’萧远半步不退地说:‘他死了,再没有谁可以动摇你的地位,杀他的不是你,你也不必负不义之名,你心里是轻松还是高兴?’
萧逸脸上渐渐露出疲态,慢慢地说:‘我很难过。’
萧远盯着他,半天,才轻轻道:‘你说的,要是假话,我恭喜你,说谎的技术又进步了;你说的,要是真话,那么你就是被那个白痴传染了。’
萧逸静静看着他:‘那你呢?’
萧远露出一丝苦笑:‘很明显,*近白痴的确有可能变笨的。’
萧逸也笑了笑,很奇妙的,对这个多年来,总和他过不去,虽然兴不起大浪,却如蚊子般嗡嗡烦人的晚辈,竟也生起一点亲切之意来。
萧远静静等了半天,见萧逸再不说话,再无表示,终于叹息一声:‘看来,他是真的死了。’
他回身,出帐去,对着浩浩苍天,长长吐出一口气。
有人在身边轻轻低唤,萧远没有回头:‘真不敢相信,那种稀奇古怪,从不按常理做事,总有层出不穷的诡计应付各种问题的怪物,竟然也会死。’
柳非烟轻轻说:‘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不过,你一直这样对萧逸不客气,他会不会害你?’
‘害我?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怕他,他是摄政王,我是亲王,位分相差不大,他总不能因为我不够恭敬这样的罪名杀了我。以他的本领,真要害我,我再恭顺也逃不了的,不如抬头挺胸活一回。而且……’萧远叹口气:‘恨了他这么多年,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他或者并没有想像中那么讨厌,其实他以前有过很多杀我兄弟的机会的。他不肯把事做绝,我又何必……’
他摇摇头,自嘲地笑出来:‘真可笑,想必是和那白痴在一起时间长了,真笨成这样了。’
柳非烟见不得这个总是恶形恶状,处处强势的男人,露出软弱之态,*在他身上:‘你要心里难过,就说出来吧!’
萧远用力抱住她:‘我不是个好人,我欺压百姓,凌辱朝臣。别人的生死,我全不放在心上,国家的兴亡,与我也没有关系。我只想保护我的亲人,我只想让我的兄弟安全地活下去。我要的不是皇位,不是权力,我其实只想要有人真心对我好,我也可以真心对他好。我可以全心为他打算,我可以为他和一切人为敌,我可以做尽所有十恶不赦的事,只为保全他。可是,我还没有来得及叫那个白痴一声弟弟,他居然就死了。’
他没有落泪,柳非烟却已哭得把他的衣衫都湿透了:‘你不要难过,我会一直真心对你好,我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不分开,你别难过了。’
萧逸走出主帐,正好看到那相拥在一起的男女,他驻足凝望不语。
几乎不能想像,那恶名满京城的诚王爷,会表现得这样悲伤软弱,为的,居然是他多年来一直视为眼中钉的皇帝。
容若,那个胸无大志,看来没有本领,总是过于天真,想法过份美好的男人,或者真正拥有所有霸主奇才都没有的奇异力量吧!
明若离快步走到他的身旁:‘王爷,容夫人醒了。’
萧逸脸上光彩一闪,举步就往楚韵如的帐篷走去。
明若离又叫了一声:‘王爷。’
萧逸止步。
明若离低声道:‘夫人的情形不太对。’
楚韵如哀伤欲绝不奇怪,楚韵如要是和侍月一样伤心欲狂也不奇怪。
萧逸让名医准备好安神定心的汤药,安排了最温柔体贴的女子在楚韵如身边护卫,还调了四五个高手,以防止楚韵如在悲伤中,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可是楚韵如的表现,出乎萧逸,甚至所有人的预料。
她没有哭,没有叫,安安静静地坐着,看到萧逸进来,就安静地站起来:‘摄政王,容若找回来了吗?’
萧逸心中一沉,脸上神色却丝毫不变,柔声道:‘还没有。不过,你别急,必会找回来的。’
楚韵如摇摇头:‘他没回来,我怎么能不急,我要去找他。’说着就往外走。
凝香忙强忍悲痛,拦住她:‘夫人,你身子虚弱,还是好好休息。’
‘我哪里身子虚弱了,他还没有找回来,我怎么能休息。’楚韵如柳眉微蹙:‘凝香,别人这么说,你怎么也这么说,难道你一点也不担心公子?’
凝香再也忍不住,痛哭出来:‘公子死了,夫人,公子已经死了。’
萧逸脸色一沉,厉喝道:‘凝香。’
他知道,似楚韵如这种伤心至极,而逃避现实的人,一旦被当面点破,倍受打击,虽然有机会清醒过来,也同样有可能就此陷入疯生。
凝香一个小小宫女,怎么敢拿皇后开玩笑。
凝香哭倒在地:‘王爷,你杀了我吧!我忍不住了,我受不了了,公子被害,夫人变成这样,我不如死了算了。’
楚韵如伸手把凝香拉起来:‘傻丫头,你哭什么,公子才没有死,他好好活着,在等着我,等我找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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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香泣不成声:‘夫人……你……你不明白……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记得,你说他被那人一刀砍下了头对吗?’楚韵如令人意外地清醒,语气也出奇地平静:‘但那不是他。’
‘什么?’凝香愕然。
萧逸微一皱眉,却又不忍告诉她,有关派人验尸的事。
‘我知道,那不是他。死的,一定不会是他。’楚韵如清清楚楚、一字一顿地说:‘他说过,会等我,我说过,一定会找到他。所以,死的,一定不是他,他一定会等我。’
她看着萧逸,目光如黑山白水般黑白分明:‘我答应过,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找到他,让我去找他吧!’
她容颜之美,倾城绝世,神色宁定,语气清婉,却是一往无前的坚决。
萧逸一时竟说不出一个不字,迟疑了一下,才道:‘好,不过,先让我们收集一下所有资料,分析一下情况,你才能知道,到哪里去找他。’
‘可是……’
‘你一个人的力量有限,让军队四处去找,也许消息来得更快,万一你走了,官兵却找到了他,怎么通知你呢?’萧逸声音柔和,像哄小孩儿。
楚韵如却终是被他说动,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先等等,我去下令,加快搜查。’萧逸给了凝香一个小心服侍的暗示,就出了帐。
齐云龙守在帐前,一等他出来,就上前道:‘王爷,有客求见。’
求见的人,青衣素服,却又清华绝世,腰间有剑鞘,鞘中却无剑,美丽容颜略有疲态,却不改眉眼间的安详,见了萧逸,欠身施了一礼。
今日的她,是仗剑天下的绝世高手,再非楚京城中,娇柔守礼的小姐,对着楚国摄政王,也自神色如常,安然自若。
萧逸也不以为意,点点头道:‘董姑娘,我想我已经知道你师从何处了。’
董嫣然淡淡笑道:‘相信迷迭天,若专心要查某人的资料,天下没有查不出的事。’
‘你可是奉董大人之命,暗中保护容若?’
‘是。’
‘容若出事那天,你也在场,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是我思虑不够周全。我发觉苏侠舞也在暗中*近,唯恐她不利于容公子,所以向她出手。苏侠舞有意引我离开,我本想藉机与她做个了断,让她再不能伤害公子,所以一路追去,可惜她武功高明,我无法速战速决。我们互斗了大半日,两败俱伤。我伤得太重,若不立刻疗伤调息,必会武功全废,只好先去水月庵休养。这几日官兵搜查时,已经到过水月庵,我也请官兵给王爷带过话。今日身体稍好,就赶来相见。’
萧逸点点头:‘苏侠舞也受了伤?’
‘是,而且,比我只重不轻。’
‘这么说,她也不能远离,必须立刻疗伤,短时间内,无法自由行动?’
‘不错。’
萧逸沉声道:‘官兵没有找到她。’
这句话语气并不重,但份量却重得难以估量。
身受重伤,不能远离的苏侠舞,只能在济州附近藏起来,可是官兵这样大规模地搜索,都无法发现她,这代表,官兵的搜索有漏洞。这漏洞是小得只溜出苏侠舞一个人,还是大到可以悄悄藏起许多人、许多事物,则没有人可以说得清。
‘苏侠舞是无量界的人?’就算是武林中人,也很少知道的秘门,萧逸却是一清二楚。
‘是。’
‘她的武功和你不相上下?’
‘是。’
‘你的武功造诣,已是世间少有了。世间,竟还有另一个奇女子和你相同。无量界是否还有其他弟子,有这样的身手?’
‘不知道。’
‘无量界在哪里?’
‘那只有无量界弟子才知道。’
‘无量界为哪一国效力。’
‘按理说,无量界弟子是不会专为某一国效忠的,但详情也同样只有他们自己才明白。’
‘董姑娘,你师从于天下奇门,能否请出你的同门,帮助……’
‘王爷,我护卫容公子,纯是因为爹的嘱托,完全是我的私事,岂能牵连我的师门。我师门中人远遁红尘,尘世间名枷利锁,沙场争锋,与她们全然无关。在她们心中,从来不曾有过国家的界限,自然更不会介入诸国纷争。’
‘只是,你们与无量界相争……’
‘是无量界要与我们相争,我们却并无敌意。何况,纵有敌意,也并不欲借楚国之力而求胜。’薰嫣然语气淡淡,虽是抢白之语,但说来轻婉悦耳,让人无法生起不悦。
萧逸也不以为忤,笑笑道:‘我问了这么多,董姑娘可有事要问我?’
‘有关容公子的事,我已听到了些风声,我只想问王爷一句话,这是不是真的?’
萧逸沉默下去,久久没有回应。
董嫣然的叹息,如怅然的秋风:‘真不知要如何向父亲交待才好。’
‘需要我去和董大人谈几句吗?’
‘多谢摄政王美意,不敢有劳。’董嫣然淡淡道。
她目光从萧逸身上穿过,仿佛能看穿军帐,看往天之尽头。那里,会否有一个笑得如阳光般的男子。那个夜晚,他火热的身躯,悲伤的呼唤,至今犹在心间。
董嫣然清晰地感觉到,多年来,静如止水,纵处子之身被破,也不起微澜的心,掠起一丝涟漪。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和以前,再也不同了。
如今的她,再也回不到以前一片明净的心境了。
萧逸那近在眼前的声音听起来,忽然显得非常遥远:‘我也许不久就要回京了,董姑娘可要同行?’
‘我习惯一人行动,自在一些,有负王爷美意了。’
萧逸早知这等异人,不是可以轻易收服招揽的,所以屡被拂逆亦不生气,只是笑笑,自袖中取出一块金牌:‘持此印符,大楚国内,出入无忌,所有军队官府不得以任何理由骚扰。如今四处军队巡视,到处封城严查,各路道路管制,将来打起仗来,也许还会有更严的举措。董姑娘不管是要独自回京,还是去别处,有这个带在身上,会方便一些。’
董嫣然含笑道谢,双手把金牌接了过去,略一思索,又道:‘不知道容夫人如今怎样了?’
萧逸神色微微一黯:‘她受了点刺激,心智似乎有些不太对。’
董嫣然道:‘我对于医术也略有心得,不知能否让我看看容夫人?’
‘若董姑娘能治好她,那就太好了。’
萧逸亲自把董嫣然领到了楚韵如帐前,知道女子诊病,说不定要有些贴身之事要做,便不进入,只是在外头等着。旁边有军士拿来椅子,他也不坐。
过了很久,董嫣然才走了出来:‘夫人神智非常清醒,她记得所有人,记得一切事,可就是认定,容公子没有死,坚持要去找他。’
萧逸道:‘有没有办法治得好?’
‘王爷真的以为这是病吗?真的以为一定要治吗?她现在行动思考,一如常人,有什么不好,一定要她承认容公子的死,受椎心刺骨之痛吗?’董嫣然微微一笑:‘更何况,她认为容公子没有死,真的没有道理吗?当别人用眼睛来看一切时,也许她是用心来看的,她的心告诉她,死的不是她心爱之人。这种事,别人无法理解。眼睛或许会被遮住,但心,却永远不会。’
萧逸沉声问:‘董姑娘的意思是什么?’
‘没有什么,打扰王爷太久了,容我告辞吧!’董嫣然略一欠身,然后转头飘然而去,全不在意萧逸会有什么反应。
军士们没有得到萧逸的命令,也不敢拦她,只能看着她一袭青衣,飘然而去,恰似一朵白云,来了又去了,不带半点烟尘。
萧逸略一思考,转身回了自己的主帐,同时吩咐:‘请诚王一个人过来。’
萧远走进主帐时,帐中一个闲杂人等也没有。
萧逸淡淡道:‘坐吧!’
萧远冷冷道:‘不必了,你叫我到这里来,不会是为了让我坐,有什么事,直说吧!’
‘这里没有闲杂人,我也向你保证,今日的话,出你之口,入我之耳,永远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萧远挑起眉头:‘什么意思?’
萧逸定定看向他:‘当日在猎场行刺我的雪衣之人,是你们兄弟派来的吧!’
萧远长笑一声:‘一派胡言。’
‘你知我知,众人都知,此事,我若要追究,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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