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张贤,虽然和西北张氏接触并不多,但赵石与张峰聚乃是结义兄弟,对西北张氏的一些人物还是有所了解的。
如今的西北张氏比起二十多年前来,可要膨胀太多了,即便张祖缠绵病榻,应该是不久于人世了,但西北张家已经成为当今西北第一等的官宦豪族,这个是毫无疑问的。
以赵石听闻来的消息,现在西北张氏主事的应该是,张峰聚的三叔延州指挥副使,掌伐夏右路军粮草辎重事的张承,而这位秦川北路典农使张贤,则是张祖嫡次子,张峰聚要唤其为二叔。
加上张峰聚,也就是如今西北张氏最杰出的三位人物了。
典农使,已经是正五品的高官,说起来,张贤升任典农使,也还和长安之乱有着关联,主要是皇帝陛下为酬西北张氏从龙之功,不但许了张承延州指挥副使之职,还顺带给了世代从军的张家另外一条出路。
当然,这里面还有掣肘延州指挥使,大将军折汇的意思在里面。
而典农使这个职位,在布政使辖下,但劝助农桑,修路挖渠,丈量田亩,分发农具耕牛,甚至于粮草转运,税赋收取等朝廷大事上,都少不得要牵扯其中。
这是一个看似职权不太大,却又与国朝重事,农业,息息相关的职位,做的好了,自然有朝廷褒奖,官路亨通,做的不好,也有布政使衙门以及地方正官分担责任,实实在在是官员熬资历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如今西北延州边地,没有谁的风头能盖过西北张家了,这是大秦新晋的地方豪族,如此经营下去,未必会比河内韩氏差了才对。
只是这样一个时节找上而且,张峰聚乃他的结义兄弟,又身在军中,不经过张峰聚之口,便直接来此拜见,其中关节,实在耐人寻味。
再加上,张峰聚每次提及西北张氏,也不过是说说那位老爷子罢了,其他人都是绝口不提,赵石也明白,像西北张氏那样的大族,乱七八糟的事情绝对不少,而张峰聚一直在外征战,与族人的关系多有疏远也是难免,说不定,还有间隙生出来。
赵石沉思了片刻,再瞅向杜橓卿的时候,目光中便多了几分锐利。。。。。。
没等赵石说话,杜橓卿脑门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心道,这才是无妄之灾,要知道,典农使衙门本就有权干涉粮草转运事,而且,这位张大人还出身西北张氏,是大帅义弟张将军的叔父。
这样的人既然开了口,于公于私,他哪里能随意推脱?
不过,不管这些能不能宣之于口,他之前的犹豫确实是有道理的,这里面也确实有些不妥当之处,那么他就必须做出解释了,把自己先摘出来为上,这样的事情,他可不想牵扯进去。
“大帅,张大人押运粮草而来。。。。。又说张将军那里军务繁忙。。。。。。便请学生直接禀报一声。。。。。。学生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学生去回了他”
赵石想了想,垂下眼脸,漫不经心的挥了挥手,“还有些空闲工夫,让他直接过来吧,以后行事谨慎些,遇事多动动心思,不然今后如何让人放心交之以重任?”
“是,学生今后定谨记大帅教诲。”
退出大帐,外面的风一吹,杜橓卿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头脑这才清楚了不少,跟守在帐外的程书奇微微抱拳示意,带着亲兵便匆匆离开了中军大帐所在。
回到自己营地的一路上,杜橓卿满脑门的官司,只是略微想想,就将张贤张大人抛在了脑后,西北张氏再怎么显赫,与他也无关碍,他现在要琢磨的是,大帅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已经安排好了,还是临时起意,之后大帅再行问起,自己又该怎么回答?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没有任何的
甚至于,他都想着是不是跟程书奇探问一下,大帅如今的脾性,但随即,他就将这个颇有诱惑力,却十分的不靠谱的想法抛到了九霄云外。
到了此时,他才有些感慨,要说这些年,他都在大帅麾下任职,远也没远到哪里去,但他怎么就一门心思的那些繁杂事宜之上,反而没想到在大帅身边多呆些日子?不然的话,也不用这样费尽心思的揣摩大帅心意了。
回到营地,忙起来心思也就少了,多少事等着他呢,一边询问安营事宜,一边随口处置,连梳洗都是在巡营当中完成,当然,他也没忘了命人将典农使大人请过来。
不过这一次,态度可就冷淡的多了,只是告之,大帅命其立即前去中军大帐,之后便以军务繁忙为由,匆匆他去了
典农使张贤虽然出身于世代从军的西北将门,但他和他大哥都差不多,并不以弓马见长,这一路辛劳下来,可谓是筋酸骨软,若非有大事压在肩头,说什么他也不会亲自来到这风沙狂野之地。
他本想着休息一日,缓一缓身子骨,然后再去见那位声名赫赫的大将军,没想到的是,到这里的第一日,便能得了召见。
心中亦惊亦喜,也没怎么琢磨这位杜大人的姿态,只是心里有些暗闹,这位杜大人做事太过粗疏,竟然没跟他说说,大将军的原话是怎么说的,心情又是如何
第十二卷千秋功业需百战第一千二百五十九章韦州(五)
很快,张贤便来到了中军大帐所在。
“下官秦川北路典农使张贤,押运粮草至此,见过大将军。”
赵石抬头看了看,张贤看上去四五十岁年纪,一袭官服,和张峰聚一样,长了一张略显消瘦的长脸儿,眉毛粗重,双目有神,不过赵石还是能一看瞧出来,此人已经不经行伍久矣,身上已经没有多少军人的精气神,反而透出一种读书人特有的文弱气息出来。
当然,赵石在意的不是这个,此人进来之后,只是躬身失礼,这无疑是失礼的,要知道,不说他如今统帅大军,就说以他大将军的身份,别说一个小小的典农使,便是安抚使见了他,也要行下军礼相见。
不过,对于官场礼节已经烂熟于胸的他,脑子稍微转转,就明白了其中关节。
事实上,此人还真不算失礼,一来,典农使是正经的文职,可以说与他不相统属,平时相见,行个下官礼也就是了,用不着大礼参见,二来呢,他和张峰聚乃结义兄弟,论起辈分来,也就差着一辈儿,若以私谊相见,先行礼的反而是他这个大将军才对。
但理是这么个理,真要较真儿,现在让人拖出去打上几军棍也说的过去。
这里是哪里?这里是两军阵前,伐夏诸路兵马总管的中军大帐,不论谁来到这里,除了皇帝陛下亲临,剩下的,不论谁来到这里,都是他的下属,典农使。在他这儿真不叫官儿。。。。。。
赵石目光闪动间。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并站起身来,摆手道:“张大人一路辛苦,赶紧坐下说话。”
眼瞅着对方脸上笑意大盛,赵石这里便有了点谱,不过随即心中便是一晒,道了一句,虎父犬子。
这四个字可不是凭空而来,他与张祖虽然并未谋面。但有两件事,却已经让他印象深刻。
当年,秦夏议和,西夏人欲迎娶靖佳公主入夏,派了迎亲使节入秦提亲。
那时,景帝已经意动,也许只要西夏使臣到了长安,这事也就定了,正是他赵石,联结了李匪。又暗中送信与张祖,最终有了洗劫西夏使臣队伍。使得和亲之事无疾而终。
而且,随后李匪率西北马匪入吐蕃低地,并能在吐蕃低地站稳脚跟,实际上都离不开西北镇军的暗中支持。
在这件事上,算是赵石欠下张祖一个大大的人情,也让赵石清楚了,西北镇军指挥使张大将军,就算没有折大将军的威望和领兵之能,但在心胸手段以及魄力上,世上也没几个人比得上。
而且,后来几年之前的长安之乱,有他片纸相邀,便有张承率兵汇合吐蕃骑兵,挥军长安,而那个时候,张祖已经病重,还能有着如此决断,几乎将西北张氏一门的身家性命都押在了他的身上。
这样一个人,若是生而逢时,不定能掀起多少风浪波涛出来呢,可惜,当天下风云涌动之时,此人已然老去
而之前,他和西北张氏的关系,也很简单,互为依靠,暗中相互扶持罢了。
但到得如今嘛,他已经晋身为兴国公,冠军大将军,为大秦诸位大将军之首,身上还有着枢密副使,国武监山长这样的职衔,今日,更是伐夏诸路兵马总管,手里握着数十万大军的兵权。
可以说,现在西北张氏,已然处于他的庇护之下,若是没什么意外,只要他在一天,西北张氏无须做什么,自然可享尽荣华富贵。
现在其实就已经可以看出端倪,张峰聚真正晋身大将军是早晚的事情,真要论起来,他立下的战功,比杜山虎还要多上许多,之所以到得现在,还不能真正跨过那道门槛,不但是因为他的年纪,还因为受了家族拖累。
一门之中,出现两位大将军,在大秦,除了折种两家,再无旁人,加之,一个手握西北镇军兵权,一个游离在外,与大将军赵石情同手足。
这样的西北张氏,别说折种两家不愿意见到,就算是当今陛下和朝中重臣们,也要忌惮万分。
所以,伐夏之役过后,西北张氏肯定要迎来一个巅峰,张承,张峰聚,都要往上走一步了。
所以,右路兵马,西北悍将张承只能做个押粮官,种遂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压一压西北张氏,战后论功行赏,也好留下。
这不以各人的意志为转移,战后,他能保张家出一位大将军,另外一位如何,却要看朝廷的意思,而在张承和张峰聚之间做出选择,结果应该很明显。
这些事情,都明明白白在他心里装着呢,以他这样一个位置,见到的,听到的人和事太多太多,能想的如此明白,如此的透彻,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两人多年相交处下来的情分罢了。
而种家,李家这样的姻亲,即便是巩义赵氏一族,也没见他如此费心过,男儿相交,可贵之处,正在于此
本来,他想问问张峰聚的意思,却一直不得其便,伐夏之功就在眼前,两人要操心的事情都是太多太多,没空深谈什么。
以赵石想来,等到拿下灵州,应该能松缓一下,在论功行赏之前,跟张峰聚深谈一次,不成想,却等来了这位张大人。
此人巴巴的来到军前求见,想来不会是为了自己加官进爵,或是为子侄求些什么,看他的模样,也应该不是张祖病情有了反复,那为何而来,多少也就清楚了。
再加上之前做派,那么,一句虎父犬子,还真没说错什么。
等到张贤坐定,赵石便开口笑道:“张氏族亲,见的不多。。。。。。以往四处奔波劳碌,可西北这边只来过一次,还是年少时节,到的也只是庆阳,所以不曾拜见过张老爷子,一直以来,引为憾事,嗯,不知老爷子如今病情如何?”
张贤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位声名赫赫的赵大将军,一直在暗中打量,他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在这位赵大将军于蜀中一战成名之时,多少觉着这位大将军好运气,那是听闻侄儿与其结为兄弟,心里还有些泛酸。
若是他那几个小畜生能送去长安,不定也能随之在蜀中立下战功,尤其眼红的是,之前还有从龙之功,东出潼关的百战之功在身。
等到这位大将军身份愈发显赫,西北张氏除了侄儿一人,其他人等却无多少受益之处,他这里便不免有些怨怪,不过,他到也不算糊涂,明白以朝局来看,西北张氏要真那么靠上去,一个不慎,便有倾覆之祸的。
等到长安之乱,也就是他不知晓,若是知道老父会派三弟带兵入京,他一定会拼死相阻,那可是与谋反无异的灭族之罪啊
不过,长安之乱后,他听到消息,除了震惊和后怕外,就只剩下了艳羡,接着便成了担忧。
要知道,张承乃张氏三房长子,却已经有了接过张祖之位,掌握族权的架势,身为长支次子,如何能不急?
即便得了秦川北路典农使的职位,也无法消除他心中之忧虑。
其实,和赵石想的差不多,大族豪门之内的争斗罢了,而张贤此来,也必定不会是他一个人意思,却只有他冒然前来相谈,这也只能说明,他是最急切的那一个。
张贤听闻过大将军赵石的很多事情,都说闻名不如见面,张贤自己觉得,用在这里最是合适不过。
见到真人,像每次听闻这位大将军的事情的反应一样,他心里头一个赞叹的,还是对方的年轻,这也是几乎所有官居高位之人,羡慕嫉妒的地方。
而继之而起的,则是雄壮两个字,然后就是觉得实在威风,像能让他这样出身的人,在头一次见面,就留下如此印象,只能说明,赵石这身板儿,太过特异了些。
此时听赵石相问,张贤心里到是松缓了一些,世家子弟,又是这般年纪,迎来送往的交际本事从来不会少了。
只是赵石问的老爷子,他也只能肃容答道:“多谢大将军垂问,日前,接到家书,言道家父病情并无反复,只是沉珂难返,”
说到这里,张贤缓缓摇了摇头,意思表达的十分明白。
赵石叹了口气,道:“可惜,国家正是用人。可叹,国之良将,竟是没有一展身手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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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千秋功业需百战第一千二百六十章韦州(六)
赵石并没有再说什么废话,也许张贤想要闲话一番,再说正事,但这里乃伐夏大军中路军的中军大帐,赵石没那么多的工夫浪费在旁的事情上面。
不等张贤再开口说话,赵石已经收敛了笑容,沉声道:“张大人远道而来,为的恐怕不只是公事吧?算起来,咱们也不是外人,有什么话尽说”
张贤明显的噎了噎,眼睛眨了半天,却一个字也没说出口,在之前,他已经想好了一套一套的说辞,但真要被这么直接问起,他才猛然发觉,之前的那些说辞,用在此时,都不妥当。
换句话说,他想到的是,能与大将军赵石深谈一番,循序渐进,你来我往,这样一来,不但能让气氛和缓亲近,也可以用隐晦之说辞,成彼此之默契。
但这么直接开口,他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言语,来表述他的目的所在,许多事情,并不能直接宣之于口,不然的话,非但落下把柄在旁人手上,一旦谈崩了,也会让双方没有转圜的余地。
片刻过后,典农使大人才勉强挤出了些笑容,“知晓大将军军务繁忙,下官不敢多做打扰,只是家父捎了。不如这样,等大将军有了闲暇,下官再来拜见。。。。。。”
赵石眯了眯眼睛,“战事在即,怕是闲暇之时不多,再有,张大人乃秦川北路典农使,亲身来此,还可说操劳于国事。但常驻军前。怕是有所不妥吧?”
几句话下来。意思其实已经非常清楚了,实际上,若是换了旁人,赵石定会让他把话说清楚,再做。
但西北张家的人,他愿意给其留点颜面,先就将自己的姿态摆了出来,在他而言。如此已是仁至义尽。
但张贤此行,所求甚大,自己也并非没有底气,不说族中有人支持,而且,在他想来,就算张承知晓此事,也应该明白他的苦心才对。
再有,西北张氏于大将军赵石有恩,这个是毋庸置疑的。要知道,长安之乱时。大将军赵石向西北求援,西北张氏是出了兵的,可以说,算是解大将军赵石于危难之间。
而且,西北张氏,乃西北第一等的豪族,如今在西北军中根深蒂固,与大将军赵石一内一外,互为表里,正应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而他所要提的要求,大将军赵石断没有拒绝的道理。。
只是他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冷淡,没几句话的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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