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派得多,她猛然掀开船娘那种斗笠,便露出一张女性面孔。
三十多岁,不美也不丑。
李不还迷惑地皱眉道:“你本是个老头,忽然变成一个女的,我可是应该认识你才对?”
“相逢何必曾相识!”苗谢沙居然抛了一句名诗!她又接着说道:“今夜不论我是生是死,是胜是败,总之我让你看见我的真面目,也让你知道,我叫做苗谢沙,这样就足够了。”
“好吧,你很爽快,我先谢谢你。”李不还不但人长得漂亮,风度也如翩翩佳公子,又道:“我李不还从前可曾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没有,一点都没有。”苗谢沙回答之时,心中忽然明白,无愁仙子为什么要她杀李不还。
像他这等风流人物,如果不想跟他要好,又恐怕无力拒绝他的话,毋宁早早杀了他,免得牵肠挂肚为是。
她又说道:“总之我要杀你,别的话就不必说了。”
李不还微微而笑,道:“原来你也是杀手那种人,但我瞧你凶悍有余而奸狡不足,你一定还不算是第一流职业杀手。”
苗谢沙口中漫声应道:“我当然不是职业凶手……”一共说了九个字,李不还却已数出一共有多少个动作。
所谓动作,意思是专指苗谢沙而言。
首先她解下腰间的紧带,样子就像现代人们使用的皮带。
由于这极扁扁薄而又狭窄的腰带匝绕她腰身两圈,而她的腰围若以廿四寸计算,两围的长度就有四十八寸了。
那条腰带自然不是用来束腰紧裤。
那其实是一把扁、软、窄的剑。
套在外面的剑衣大概是某种特异罕见的蛇皮。
而苗谢沙第二个动作就是褪下剑衣,那把软剑忽然抖直,也闪烁出银蓝色光芒。
与此同时,她左手的剑衣也已迅即缠绕在掌上了,除了还有指尖露出来之外,整只手掌好像戴上手套一样。
接续下去的动作就是攻击。
虽然剑势迅快连绵,每一剑之间几乎找不到连接间隙,但李不还却仍然数得出她一共刺出十六剑之多。
正因为剑势连绵不断,找不到衔接痕迹。
更使人看来好像一条毒蛇缠卷过来。
李不还数她的动作数到这时为止,脚下也已移动了八步,当然长剑也已经出鞘,用右手稳稳握着。
他现在真正领教当世名剑之一的南疆缠绵毒剑真是多么厉害。
他记得自己自从出道以来,与当世高手拼命次数不少,但还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连退了八步之后,还没有法子悍然反击的。
那苗谢沙剑招连绵不断,剑剑相黏。
好像针线一定会相连,滕树一定相缠一样。
她剑上可能有毒。
但李不还却敢打赌“缠绵毒剑”其中这个毒字,一定不是指毒药之毒,而是那种黏上了就一定杀死敌人。
甚至不妨连自己也一齐杀死,那种心肠恶毒之毒。
这当然是极可怕的毒,远比毒药为甚。
李不还退了八步仍然不能不退,幸亏这西湖八景之一的柳浪闻莺地方够大,也够平坦的。
所以如果李不还非退不可的话,大概退一两百步都不至于掉落湖里。
李不还却没有退那么远。
由第二次计算起,第七步之时他的剑忽然闪电射出。
“铮铮铮”一连三剑,都刺中敌剑薄刃,而且剑尖落点都是刺中苗谢沙扁薄剑身靠剑尖四寸左右之处。
登时那黏黏连连,宛如毒蛇的剑势立刻裂解散乱。
尤其是李不还再攻三剑之后,虽然苗谢沙—一封住,但她的剑法就更加没有丝毫“缠绵”意味。
反而像一盘散沙了。
李不还剑尖忽然改变方向,直刺苗谢沙左掌。
苗谢沙竟也不让,挥掌迎拍剑尖。
从掌风声一听而知苗谢沙已经运足劲道加快拍出。
她掌上虽然缠有蛇皮剑衣,但以敌剑的速度以及劲道,就算她掌心镶有铁板,只怕也会出现一个透明窟窿。
手掌和剑尖以难以形容速度碰上。
苗谢沙惨哼半声。
身躯随着敌人剑势翻半个筋斗,掉在草地上。
只见她左手伸出,李不还的利剑从她的手腕(不是手掌)穿透,深深的刺入草地里面了。
另一方面李不还一只脚已踏住她那把蓝银色软剑,内力一发,软剑弯曲地陷入地内,深达一尺。
苗谢沙疼得一身冷汗直冒。
她咬牙切齿道:“杀死我,你如果有种就杀死我。”
李不还面色冷厉。
看来不像是慈悲得不忍心杀人的样子。
他说道:“听说南疆缠绵毒剑,另有‘指剑刺穴’无上心法,但你别忘记,别人也会刺穴。
虽然还要用剑而不是用手指,可是效果没有什么分别,反正你现在脉穴受制,已经无力反抗,照我看只要得到这种效果,用剑或者用手指都可以,你高见如何?”
苗谢沙奇怪何以感到特别疼痛?
莫非他这一剑所制的穴道,会使疼痛加倍?
片刻间她已经痛得无法忍受了,凶悍眼光已经变成萎靡软弱。
并且哎哟哎哟叫起来。
她现在那里还有心情和时间讨论其他问题。
现在最重要的是设法减轻痛若。
她自己知道痛苦虽然可怕,但在一般情形下,就算轧碎她几根骨头,照说她也应该忍受得住。
可是现在只不过一剑穿腕钉在地上,却痛得不像话。
简直全身每组肌肉,每一条筋都抽紧作疼。
此一古怪当然是来自剑尖所穿透的脉穴了。
由于她全心全意只求减轻痛苦所以她在这一方面的脑筋忽然灵活起来。
她大声呻吟道:“李帮主,我有话禀告。”
她已经用“禀告”的尊敬语气,而不敢大呼小叫,胡乱说话了。
李不还道:“我没有堵住你嘴巴,你爱说尽管说。”
苗谢沙呻吟连连,一面道:“我痛得脑筋不大清楚,可能会漏掉重要的话,尤其是有关无愁仙子的……”
李不还冷笑道:“痛楚有时会令人脑子特别的清醒。何况我原本就不想听你讲话……”
不过无愁仙子那美丽得使人心跳的面庞一旦浮现,他就禁不住踢苗谢沙一脚。
苗谢沙挨了一脚应该更加痛苦才是,现在却恰恰相反,反而长长透几口气,呻吟声也停止了。
“说吧。”李不还催促她:“我没有太多时间,你替我惹了太多的麻烦,我虽然不怕那些人的朋友弟子报仇。
但是我瞧我还是尽力向他们解释一下为妙,至于你,你大概还没有忘记,刚才那种傲骨的痛苦吧?”
苗谢沙可真不敢浪费时间。
一来恐怕会惹怒了李不还。
二来她手腕被刺穿一个窟窿,最好快点上药包札,否则流血太多,就算武功很好也是会死掉的。
世上无数的人割腕自杀身亡,所割部位就是这个地方。
她说:“我是南疆缠绵毒剑门的叛徒……”
李不还不耐烦地挥挥手,道:“我知道,你一报名我就记得了,我的消息网还不至闭塞得连这类事情都不知道。”
苗谢沙忙道:“因此我害怕遇见任何本门的人,尤其是有能力杀得死我的人。”
李不还点点头,道:“如果我是你,大概也是一样的,但你倒底想说什么?”
苗谢沙道:“无愁仙子身边有个女人,她很漂亮,你可能已经见过,她是杜三娘,外号‘百手千剑’。”
李不还道:“我见过她。也见过她斗你,但看来她剑法和内力就算比你好,相信也相差有限,你何必一提到她就害怕得声音发颤?”
苗谢沙道:“她若是奉掌门人命令来追杀我,三招之内,就一定可以击败我,而我也一定三个月后才会死掉。
只不过这三个月所受的苦罪可就大了,至少不比刚才的剧痛轻些,你想想看,要这样三个月才死,谁受得了?”
李不还微微而笑,回道:“那么我建议你,当你看见她,就立刻拔剑自杀。”
苗谢沙丝毫不认为他开玩笑,表情语气都十分认真。
她道:“是的,我早已决定这样做了,不过如果有其他办法,或者有逃避的机会,我自是不肯放弃。”
她停一下,又道:“我抓住了无愁仙子的双生姐姐,迫得她下命令不准杜三娘碰我,但无愁仙子也要我办一件事,就是你!”
由于腕上流血不止,所以苗谢沙一定深信还是赶紧把话讲完为妙,否则死的只是自己而决不会是李不还。
李不还楞了好一阵,头脑中嗡嗡直响。
无愁仙子要杀我?
为什么?
她为何要杀我?
难道在河边枫树下的温柔言语,那甜蜜拥抱以及醉人之吻,都是假的?
任何男人都决计不肯相信会有这种事情。
李不还起初也是,但稍后就不这样想了。
因为他知道女人狠毒起来,比男人厉害百倍。
尤以美丽女人更甚。
况且苗谢沙没有理由骗他。
谁肯拿自己性命开这种玩笑呢?
他猛下决心撇开个人的私情,也抛掉满腔苦涩。
于是眼中又同鹰扬万里,雄霸天下那种赫赫威棱。
他道:“无愁仙子姐姐叫什么名字?她现在那里?我怎样才找得到她?还有多少人已经知道她藏身之处?”
他果然智虑过人,计谋深远。
一下子已晓得应该怎样做了。
亦考虑到苗谢沙必曾透露过这些秘密。
他必须尽快抢回先手,例如无愁仙子的东土系乃是他最大强敌的话,那就更须抢快一步了。
有了无愁仙子姐姐在手,情势总是有利得多。
何况既然她们是双生姐妹!
那么她们一定长得十分相像吧?
河中流水并不如何清澈,也流得不急。
然而两岸的各种树木,尤其是垂柳,总会令人胸臆充满柔柔的情和绵绵的意。
总之,虽然每道河流以及延展老远都青葱映眼田畴,那种优雅宁谧,和平的气氛都差不多。
但是每次看见,都好像被某种描画不出的感觉,深深的沁人心脾骨髓,甚至魂梦之中……
不过呼延长寿站在河边简陋的码头上,却稍稍厌烦地皱起浓眉。
魔刀用布包住,挟在左胁下。
虽然并不是人人都瞧得出那是一把刀,但是谁也不大敢多看这个雄伟凶悍的人的面孔一眼。
那自然是由于世上有很多年轻人暴躁。
或者自以为很了不起的家伙。
没有什么事也常常找别人麻烦的。
如果有人看他两眼,他就会认为是侮辱而暴跳如雷。
而他自然是不肯对那个看他两眼之人善罢干休。
因此许多老实善良的人,碰到这一类的人,只好极力避免瞧看他,以免惹出祸事来。
呼延长寿觉得厌烦之故,并非风景不够好。
而是这江南水乡的河流实在太多。
这些河流虽然都不怎么宽阔,但是除非有桥通过,如果没有的话,就必须等候渡船了。
呼延长寿其实大可以一跃而过,然而他发现江南的人好像比蚂蚁还多,至少比北方多得太多。
所以每个河边码头旁,必定有很多人正在等候渡船,因此他也就不怎么方便以跳跃方法过河了。
这就是他厌烦河流的唯一原因。
如果论到景色,他其实还是很欣赏,很喜欢的。
朝阳并不炎热,春风吹到面上还有少许寒意。
但呼延长寿已经敞开单衣前襟了。
露出虬突结实的胸肌,以及浓黑一片的胸毛。
他忽然不自觉地把敞开衣襟用一只手抓捏起来。
这样显然就不至于太粗野了。
他是因为看见一个很美艳的女人走近,才自然而然做出这种反应动作。
这个美艳女人他不但认得,而且知道自己一定不容易忘记她。
因为她那天在苏州城外寒山古寺,她跟着崔怜花(其实是无愁仙子崔怜月)的身边的中年妇人。
她那时面色眼神冷冰冰的。
现在也没有改变,依然是那么冷艳迫人。
她连一眼也不瞧呼延长寿。
却明显地很仔细的打量渡口七八个乡下人。
每一个看清楚之后,就转开眼睛望住左边稍远的垂柳。
呼延长寿感到魔刀有鸣跃之意,心中大讶,何以现下竟有杀伐凶险征兆?难道这一切竟是来自这个冷艳女人?
渡船久久不来,乡人大声叫唤鼓噪,但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因为那艘渡船的老船夫,忽然解缆离岸。
然后顺流而下了。
还摇橹增加速度,不久就去远了。
渡口的人用呼延长寿听不懂的吴语叽哩呱啦嚷了好一阵,忽然统统向下游的方向行去了。
大概那边不远还会有渡口或船只之类吧?
呼延长寿心中只微微冷笑,并没有跟随那些人移步。
过了一阵,渡口就只剩下五个人。
呼延长寿是其中之一。
他看见那冷艳女人背后有一个俏丽侍婢。
又在稍远处有两个青衣大汉,腰上都系着一条银色衣带。
显然也都挂带着兵器。
呼延长寿本来不理会人家带的是什么兵器,但他天生的敏锐感觉却告诉他,一个人带着长刀,一个人带着长剑。
既然是感觉告诉他,他想不知道也不行了。
前文提到江南人多如蚁,自是应该陆续有人出现才对,但事实上没有,好久一会工夫也无人来到。
为什么会如此奇怪不合理现象出现。
呼延长寿完全没有兴趣寻思,他根本不想知道。
大概已过了小半个时辰,呼延长寿只望着河水,连鼻子也不动一下。
冷艳女人吐出沥沥莺声了。
她开口道:“呼延长寿,我是南疆杜三娘。”
呼延长寿这时才转眼向她。
浓眉微竖,眼中射出豹子般凶悍光芒。
他声音也近乎咆哮,大声道:“你如果想要杀死我,就快快动手吧,别说一大堆废话。”
杜三娘真的忍不住涌起满面讶色,道:“你难道一点也不想知道我为你这样做的原因么?”
呼延长寿鼻孔中哼了一声,说道:“我为什么要知道呢?你又不是第一个想杀死我的人。”
这话也大有道理。
以“魔刀”呼延长寿现下声名及处境,遭遇任何挑战式狙击,简直是天经地义,平常之事。
如果没有人企图杀他,那才值得奇怪了。
原因自是他莫名其妙杀死了很多武林高手。
杜三娘道:“你很奇怪,每个男人总是为了名利,为了女人,或者不为什么而活着,但你却不同,完完全全不同。
呼延长寿盯住她。
眼光好像也如他著名魔刀一般,透出奇异力量。
他道:“我也只是一个男人,如此而已!”
杜三娘声音变得温柔十倍,连她自己也觉得奇怪,因为她平生声音从没有这么温柔好听过。
尤其对方是一个男人。
她说道:“你不同,你好像是为了杀人而活着的,这为什么呢?你心中有那么多仇恨么?”
“没有,你简直胡说八道。”呼延长寿一点都不客气的驳斥:“现在是你先想杀我,不是我先要杀你。”
杜三娘征了一阵,才道:“对,对,但为何我们会这样子呢?”
呼延长寿别说没有答案,就算有他也懒得说出来。
他眼睛只盯住她那副性感丰满的身子,上上下下逡巡。
这种眼光,很容易使人误会他是十分好色的登徒子。
杜三娘小心仔细的观察好一阵子。
她才道:“你并没有把我当作好看的女人吧?”
呼延长寿不答反问道:“好看又怎样?难道我认为你好看,你就肯不出手杀我了吗?”
杜三娘想了想,才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已经三十二岁了,在此之前,我从未为男人的想法而改变我的主意,我猜不论你是怎样的想法,我仍然是要杀死你的。”
呼延长寿悍然道:“你讲的都是废话,讲来干什么?”
杜三娘摇头否认,道:“不完全是废话,至少我为你考虑了一下,你是第一个使我考虑的男人。”
呼延长寿没有一点儿荣幸或心动之意,声音仍然粗暴如故。
他道:“我觉得仍然是废话。”
然后他就泯紧嘴唇,使人一望而知他已决不再开口说话了。
杜三娘到底是女人,对于男人总有那么一点好奇。
尤其是呼延长寿这种殊异的男人,难以测度的态度,好奇心忍不住在她芳心里翻涌起来。
“我知道你不想讲话了,但至少听听也没有妨碍吧?我是奉无愁仙子崔小姐命令来追杀你的。
你可能在乎,又或者不在乎,但我却在乎得很,因为我如果杀不死你,我一定是反被你杀死了。”
但这是她自己决定之事,与呼延长寿全然无关,所以他仍然闭嘴,只是冷然地悍然地瞧她。
杜三娘又道:“请问你,我有没有办法可以不必动手杀你呢?”
听到现在为止,她仍然是讲废话。
呼延长寿真想告诉她说,我连你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亦没有兴趣知道。所以我又怎能知道你如何才可以抗命不出手杀我?
更何况这个女人虽
本文每页显示
6000字 共
113页 当前第
98页
首页 上一页 ← 98/113 →
下一页 尾页 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