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静谧的夏天早晨。太阳已经高悬在明净的天空,可是田野里还闪烁着露珠。苏醒不久的山谷散发出阵阵清新的幽香。那片依然弥漫着潮气,尚未喧闹起来的树林里,只有赶早的小鸟在欢快地歌唱。缓缓倾斜的山坡上,自上到下长满了刚扬花的黑麦。山顶上,远远可以望见一座小小的村落。一位身穿白色薄纱连衣裙,头戴圆形草帽,手拿阳伞的少妇,正沿着狭窄的乡间小道向那座村庄走去。一名小厮远远跟在她后面。
她不慌不忙地走着,好像在享受散步的乐趣。环顾四周,茁壮的黑麦迎风摇摆,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起伏的麦浪不断变换着色彩,时而泛起阵阵绿波,时而涌出道道红浪。高空中,云雀在施展银铃般的歌喉。少妇是从自己庄园里出来,正要到离她家不过二里地的那个小村庄去。她的名字叫亚历山德拉·巴甫洛芙娜·李比娜。她是个寡妇,没有孩子,相当富裕。她跟弟弟,退役骑兵上尉谢尔盖·巴甫雷奇·沃伦采夫住在一起。他还没有结婚,替姐姐管理着田产。
亚历山德拉·巴甫洛芙娜来到小村,在村口一间又破又矮的农舍前停下来。她把小厮叫到跟前,吩咐他进去询问女主人的病情。小厮一会儿就出来了,跟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位老态龙钟的白胡子老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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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日涅夫不停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过了好久才在窗前站定,沉思了片刻,自言自语道:“可怜的人!”于是便坐在桌前,开始给妻子写信。
外面刮起了狂风,它咆哮着,恶狠狠地把玻璃窗震得哐嘟直响。漫长的秋夜降临了。在这样的夜晚,谁能够得到居室的庇护,拥有一个温暖的小窝,谁才会觉得舒适。愿上帝帮助所有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吧!
一八四八年六月二十六日炎热的中午,在巴黎,“国立工场”的起义几乎被镇压下去的时候,在圣安东尼区的一条狭窄的胡同里,正规军的一个营正在攻占一座街垒。几发炮弹已经把街垒摧毁;一些幸存的街垒保卫者正在纷纷撤退,他们一心只想着逃命。突然,在街垒的顶部,在一辆翻倒的公共马车的残架上,冒出了一位身材高大,穿一件旧衣服,腰间束一条红围巾,灰白蓬乱的头上戴一顶草帽的男子。他一手举着红旗,另一手握着弯弯的钝马刀,扯着尖细的嗓子在拼命叫喊,一边向上爬,一边挥舞着红旗和马刀。一名步兵学校的学员正用枪瞄准他放了一枪……只见红旗从那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手里掉下来,他自己也脸朝下直挺挺地栽下来,好像在向什么人行跪拜礼……子弹穿透了他的心脏。
“你看!①”一位逃跑的起义者②对另一位说。“波兰人被打死了。③”
① 原文为法文。
② 原文为法文。
③ 原文为法文。
“他妈的!”另一位回答说。接着两人飞快地向一幢房子的地下室跑去。那幢房子的所有窗户都关着,墙壁上弹痕累累。
这位“波兰人”就是德米特里·罗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