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沉的天幕下是一轮如钩的新月,月华不明,大地宁静。
归隐庄的四周万籁俱寂,从远远的天际处忽然传来隆隆地踏地之声,将整个庄园震动得微微发颤。
一批又一批的人马如风而至,虽然人影幢幢,数不胜数,但在黑夜中只能听到马群轻微的喘息,没有一丝人声。
片刻后,庄园大门打开,从里面鱼贯而出数十人,为首的是一位长者,在家丁的火把照耀下依稀可以看清他的鹤发童颜和一双满是绝望的双眸。
门外的马群中有一骑跃众而出,在马上一抱腕,语气恭敬地说:“裴老先生,一年之期已到,尊主命我来问,可有决定?”
被称作“裴老先生”的人正是那位老者,乃是归隐庄的庄主裴世言,他手握宝剑,不知是因为年老力衰,还是恐惧,连手指都在颤抖,苍老的声音暗哑无光:“我已经退隐至此,不问江湖事了,天尊还不肯放过老夫全家吗?”
马上之人一声冷笑:“裴庄主何必说笑话?近日你庄屯兵买马,命人日夜打造弓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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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确不能不畏惧他,即使他嘴上不愿意承认,但是他的脚步始终无法前移,自君无缺的身上所散发出的那种霸气无时无刻都存在着,竟让他的潜意识里对他产生了某种畏惧,而这种畏惧,连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骤然被人点破,却又恍然觉得无可辩驳。
他愣了一瞬,重重地几声冷笑:“当今世上真的没有什么可以让你畏惧的么?”
君无缺深邃的眸子中是微弱的幽光,带着极度的自信,自信到平如湖水,不见波澜,却自有汹涌于不可知。
“那么,顾倾城和你孩子的命你都可以不在乎了么?”
顾三清的这句话让君无缺露出几分诧异,那微弱的幽光骤然深澈,“你竟然会想到用你的女儿和外孙来威胁我?情急之下你连人伦都不顾了?”
顾三清甩过头:“她早已不是我的女儿了,这五年来她在你的身边享受着荣华富贵,早已经忘记我这个父亲了,我又何必还要记住她?至于那个孩子,本来就是个孽种,更不能留于世上!”
君无缺静静的凝眸,没有动怒,但或许是月光的射入,那双眸子竟然露出微蓝的精光,“你若真的想拿倾城来要挟我的话,我也可以给你一句回答:倾城母子受伤之日,就是我天一海阁血洗万花城之时!”
顾三清脸色刷白,连连冷笑:“死到临头你还在逞口舌之利!也许老夫对你是太仁慈了。听说天一海阁刑罚无数,君阁主必然是见过世面的,不过我万花城的刑具恐怕您是没有见过了。”
他从旁边的架子上拽下一条皮鞭,在地上抽击一下,发出“啪”地脆响,拧眉道:“这皮鞭上有无数的倒刺,打在人身上就如针扎一样,不知道像君阁主这样的武林高手能抵挡得住几鞭?”
君无缺手足皆被缚,淡冷的笑容依旧,只是看着他,连话都懒得说的样子。
顾三清猛咬紧牙关,高高举起了手,身后突然有人拉住了他的胳膊,沉声道:“父亲,海边有紧急军情,您先不用急于和他纠缠。”
顾三清回过头,看到顾倾国凝重的表情,死盯了他一眼,低低的说了一句:“你竟然会为他求情?”
顾倾国没有接话,一侧身子,为父亲留出路,躬身等候。
顾三清哼了一声,扔下鞭子,头也不回的拾级而上,走出地牢。
顾倾国回头看了君无缺一眼,没说什么,也随即跟去了。
铁门一关,门里门外骤然如两个世界。
在一片死寂中,君无缺忽然悠悠轻语:“许久没有这么清静过了……”他仰起头,看着小小气窗外投射进来的那一束月光,自问:“死,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