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是在教师办公室里。
「报告。」清脆的嗓音有礼貌地唤著。
一个身著洗烫笔直制服的女孩子走向他们导师的位置。她的发齐耳下两公分,两边各用一个黑色发夹防止刘海干扰视线,白衬衫像是浆过,裙子长度刚好过膝,褶痕也条条分明。
即便是这样规矩又没有任何特色的打扮,仍是可以看出她是个面容非常漂亮的少女——五官清秀娟美,皮肤细致嫩滑,四肢修长而且比例好,得天独厚;不仅服装一丝不苟,外貌也无可挑剔。
「老师,这是班上的地理作业,我已经照座号排好了。」将一叠蓝色簿子放上桌面,她的交代一如她的处事,简洁俐落,切合重点。
实在不像个十二岁的国一女生。这是她听过不能再多次的「夸奖」。
「谢谢你了。」年轻的男老师微笑,而後又叫住她:「啊,徐又伶,等等,你现在没事吧?这是这次你们班段考的成绩,帮我登记在册子里。」拿著已经改好的考卷,抽出黄色文件夹,一起递给她。
徐又伶默默接下。从以前开始,她就知晓所谓的「班长」这种听来光鲜了不起的名词,其实压根儿就是同学的跑腿、老师的奴才。
无所谓。反正现在是午休时间,而她讨厌趴在桌上装睡。午觉时间根本不够睡饱,不仅姿势难过,而且手臂还会被压到麻痹。
拉过一张空椅子坐下,她拿著原子笔,打开文件夹,开始翻阅卷纸,在姓名栏旁的空格写下一张张考卷上的分数。
「你这次又是全班最高分了,第一名应该也是你吧。有如此优秀懂事的学生,班上同学也与有荣焉。」年轻导师笑著闲聊,调整身後的电风扇。「老师真欣慰,不过……唉。」想到另外一个让人头疼的家伙,忍不住叹口气。
「老师。」
彷佛说曹操曹操到。清澈的中性语音从背後响起,年轻老师吓了一跳。
徐又伶皱眉压住被风吹起的考卷纸,反射性地跟著抬头,看见一个瘦弱少年驼著背,无声无息地突然出现,很显然进来时没有礼貌性地喊报告。
他是班上的同学,名字叫作林熙然。
编到新班不满半年,男女生又各拥有一片地盘,不太往来,会特别记得他的原因,除了她这个成天接触名册的班长早已将每个人的脸和名字认得以外,就是他那种很难让人没有印象的散漫。
她没看过比他更漫不经心的人了。
总是升完旗才慢慢进校门,作业永远迟交,每科考试成绩都是及格边缘,制服衬衫从不塞好,一头蓬松絮乱的褐色头发也不符合校规标准。
而他总是用著相同的藉口,忘记写、忘记带、睡晚了、头发颜色是天生的……老师听腻,她也是。
这次的地理作业他仍旧没交,理由是摆在自己家里桌上,没有放进书包。
徐又伶在两人视线尚未交会之际低下脸——实际上,林熙然那头长得盖眼的褐发,也没什麽机会让他们有缘互看——继续她填写成绩的动作。
「啊,林熙然,你来了。」年轻老师戒慎,下定决心要和这个学生好好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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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副理会嫁给英俊高大的白马王子说。」多梦幻哪!
「嗯嗯!不然至少应该也要有总经理级身价的黄金单身汉才对。」他们公司就有好几个人选。
「就像之前追副理的那些小开或公子哥儿嘛。」个个都开百万名车。
「这么多男人给她选,她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啊?」想不透啊!
「可能副理不喜欢人家踩她头上吧。」所以反过来嫁个可以踩的人。
「喔……」大家都觉得很合理。
「那……新郎还真是可怜。」很快地产生结论。
「你听到他们讲的话了吗?」
「一点点。」
「你不生气?」
「不会。」旁人怎么以为,他无法控制。
她带点酒意,噗哧一声笑出来。
「你知不知道你妈刚刚跟我讲什么悄悄话?」啊,要改口叫妈才对。
「不知道。」女人在化妆室里的秘密,他怎会晓得。
「妈说啊……上次我们去宜兰的时候,她就看出我们两个再拖也拖不了多久,还说,我们家熙然没什么好,就是个性温柔。妈要我告诉你,以后和我吵架了,可不准你收拾细软跑回家躲。」好好笑,她觉得妈真的很有趣。
「看来……大家都把妳看得很凶悍。」聊表安慰。
「唉,你真是个可怜的新郎,以后要被凶巴巴的老婆大人欺压。」掬一把同情泪。
「是吗?」他微微一笑,突然伸臂,将她整个人横抱起来走向床铺。
「熙然!」她惊呼一声,没料到他力气居然这么大。
「妳好美。」将她放上床,他轻声道。
她丽颜染红。
「怎么?我以为你不喜欢美女。」老是低头走路,视力又不好。
「我只会觉得我的妻子美。」就好象黑白世界里看到唯一色彩。
「我好象还没问过你,你爱我哪点?」虽然很老套,但她真的想知道。
「全部。」他解开领带。
「啊,你也会贫嘴。」她一直以为他的舌头只可以结石,不能开莲花。
「那,换我问妳,妳爱我哪点?」轻缓地拿掉她亮晶晶的发饰。
「我……」她任他弄散自己的卷发,在大红色的丝质床被上,微醺的神情更显风情万种。「──全部。」就像他爱她那样的全部。
他笑了。笑容在她眼里好漂亮,好迷人。
她献上自己诱人的唇瓣,他不客气地接收。她的气息被吞没在他口中,体温暧昧地升高,衣物一件件褪下。
「熙……熙然!」中,她忽地按住他光裸的肩膀,微喘抗议道:「你……你穿衣服看起来比较瘦。」天,他的确瘦削又修长,但是该有的肌理却一块也没少。
「妳喜欢吗?」他在她耳边低哑道。
「我……我喜欢……」她、她在说什么?
「那就好。」
他又是一笑,莫测高深。
或许,等明天早上她问的时候,再告诉她,他以前也常去工地搬砖头、背水泥,工头还说他外表弱不禁风,却意外地很好用呢。
新婚之夜,该专心做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