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坐在对面的才俊已经把话题从周易转移到了周恩来。
我松了口气。
这位工科出身的才俊,他的联想能力丰富得令人发指。当他从门德尔松谈到龙门山周口店再从龙门山周口店谈到周易时,我就一直担心他会从周易谈到易筋经。
出门前,促成这次相亲、并对其寄予厚望的好朋友周越越语重心长教导我:“宋宋,我大舅的这个朋友特别欣赏才女,尤其是跟他志同道合的才女。你要把握机会。等把他搞上手了,带到林乔和韩梅梅跟前晃一晃,保管你什么气都出了,神清气爽啊那个神清气爽。”话毕在我肩膀上搭了条市价三十五块钱的波西米亚风格大披肩,并勒令我将平底单鞋换成一双市价匡威牌帆布鞋,以增强我是一个才女的可信度。
由于之前的二十五年我从来没有穿过披肩这种服装,对它的运用不够纯熟,所以在和这位才俊用餐时,不慎打倒装满水的杯子一个,碰落沾满酱汁的刀叉一双。才俊很有修养地皱了皱眉头。
我肩负着将才俊搞上手的使命,为了不辜负周越越的期望,丝毫都不敢懈怠。但话题曲折回环九转十八弯,却总弯不到郭晶晶和田亮的分手真相或李嘉欣迄今为止共傍了多少位大款这种我擅长的方面。在我几乎要绝望的时候,才俊终于意识到不给我发言机会有点违背我们此次相亲的公正平等原则,握着杯子笑道:“颜小姐平时喜欢看什么书,听什么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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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订婚了。
我用被子蒙住眼睛。眼泪打湿被面。
朦胧中海涛拍打礁岸,啪,啪,听了十八年的乡音。那是我的家乡S 城。
初见秦漠,是高二时的夏天,我十七岁,他二十三岁。
爸妈让我考S美院,我誓死不答应,其实并不讨厌画画,只是犯了小孩子的通病,以为叛逆是种时髦,不能接受父母安排的人生。妈妈的朋友从国外回来,到海边疗养,正好和我们做邻居,据说她的朋友有一个很会画画的儿子,在麻省理工学院念建筑,这次专门休学过来陪他母亲,会待一整个夏天。
妈妈带我去拜访她这位朋友,让我叫她顾阿姨。她们坐在客厅里喝茶,聊艺术聊家庭。她们的话题我通通不感兴趣,坐在小凳子上研究一台老座钟。楼梯上响起脚步声,我抬头望,正下楼的青年穿着深色T恤浅色长裤,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头发在客厅里非自然光的照耀下泛出柔顺光泽。
顾阿姨也看到他,笑着对他招手:“stephen 你来得正好,我和你黎阿姨正说起你,黎阿姨的女儿洛洛明年要考大学,想考s 美院,你反正也没什么么事儿,能做洛洛的辅导老师吧?”
他在他母亲身边坐下,和我妈妈打过招呼,转头看我。他的眼睫毛很长,眼睛很明亮,随意看人也像是专注的样子。他说:“洛洛?”
我说:“啊,洛洛,全名洛丽塔,看过纳博科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