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今夕何夕,短相思兮无穷极。
我叫溪汀,居于普隐寺。
住持将我安置在藏经阁内。阁楼后面是一方池塘,池塘的边缘芳草萋萋艾艾,绿得很好看。满池都是妖娆的睡莲,耀眼的红色燃烧在片片碧色浮叶之上,映红了半边天际。
方丈参禅时赠我四个字:“妖颜惑世”。我便日日戴着面纱,几乎从不与世人往来。只是每日独伴青灯古佛翻阅着般若波罗密多心经,亦或抱膝坐在岸边看池中宛若红云的睡莲,纯洁得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六月初六。
凌温王屈尊降临普隐寺祈福,阵容庞大,声势浩荡。由于寺内人手不够,我亦出来帮忙。
当行进的队伍沿着寺内最正中最宽广的那条路浩浩荡荡如长龙般向前移动时,我飞快的躲进了一间小屋里。透过格子木窗,在凌温王的身侧,我看到了他,传说中的凌温王曾经的女婿——宫家的公子宫修介。
他看起来沉稳、阴鸷、冷俊。棱角分明的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笑意,漆黑如墨的眼眸中隐隐约约闪着睿智与犀利。就是这样的人,完全与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儒雅谦和沾不上半点关系,只是奇怪的让人觉得好看的不像话。似乎在他的骨子里,永远都散发出一种不同于常人的气息,不,是野心。
只看一眼,就再也无法忘记。
我不自觉地弯起唇角,笑了。
鼓足了所有的气力,我对着凌温王大喊了一声“父王——”便立马缩在了阴暗潮湿的角落里。我的身子不住的发抖,我能清晰的感受到我的声音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畔,他们的目光定然会在一排排屋宇间搜寻,我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凌温王与宫修介错愕惊慌的样子。
仪式照常举行。檀香袅袅,梵音四起,场面豪奢异常。
人散后的普隐寺清净的可怕,大片大片的睡莲肆意绽放,摇曳的倒影被夕阳染成了浓重的血红色,诡异妖冶如冥界的曼珠沙华。我安静的坐在小池边,怔怔地看着自己那略显失落的面容随着水波起起伏伏,如梦如幻。
我把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里,一动不动,直到黑暗将一切都吞噬,不留一丝渣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