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夕阳了。我坐在庄园主人房的小偏厅内,痴痴的看那夕阳余辉下,漫天的红。又是一天的结束啊。
记得当年庄恒计划在这半山建起这庄园的时候,香江大半的知名设计师蜂拥而至,一波接一波的呈上规划图纸,轰轰然然的弄了好大一阵子风波。然后停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下文。图纸,悬着;地,空着;人心,吊着。在等待定论的那段时间,仿佛整个香江最大的事情就是等着看庄家的大宅怎么建,建成个什么样子。建筑师们在等,因为搭上庄氏,意味着平步青云,声名大振;各大世家在等,因为庄园的建成直接意味着他们是否也要动工动图,总不能一下子被庄家比下去太多;小市民们在等,等着看又一个豪门神话诞生,然后丰富他们茶余饭后闲谈的资本;就连移民局都在等,等着把那些预留好的顶尖级的菲佣们送到庄园来。说是免得我们到时候再申请耽搁功夫了……真真是好笑。谁不知道今时今日香港有多少家庭等着请菲佣,移民局的轮排队伍长的都望不见个头。我那同父异母的妹妹施蕴晴的家姑就有一次为了抢一个菲佣,逼得她施二小姐亲自跑了一趟移民局。
既然大家都等着,那些五花八门的新闻媒体就更加不会闲着,一天到晚亢奋至极。只要是个姓庄的抓着就拍。简直把我们那时在浅水湾的家门口当集体宿舍使了。惹得董穆怡对着我嗔怪连连,“再这么折腾下去,怕是我们新闻界所有的记者啥也不用干了,就猫在庄氏门口等着你们家庄恒指点江山,我们跟着疲于奔命好了。反正也是财经、政治、社会外加娱乐四位一体了。”我回她,“那敢情好,反正孔子说的,天下为公,是为大同。难得你们这群人也有众志成城的时候……”我话都还没说完,就遭了她一个大白眼。
===
我不愿去想什么也许,也没有如果可言。庄恒没有告诉过我他的打算,我也不去问,庄氏的部分得力高层急调施氏,楠儿更是在不停息的会议文件中忙得不可开交。庄恒表面上什么都不过问,只拿大主意,剩下的时间都陪着我休闲度日。修修花剪剪草,甚至计划着何时离开香港到绿庄去,或者到世界各地去走一圈。
我知道,我们都在等待另外一个人。大哥同骆清玉服刑后的第三天,一个女孩子跪在了庄园的门外。骆翎,确切地来说,是施翎。重伤初愈,手臂上还缠着绷带,她求我们允她去看宇儿。她对着宇儿的灵位磕下头去,没有辩解,没有祈求,吸有骨子里渗出的悲凉。“我们说过,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我这一生也就只会有你一个朋友。”她喃喃的道。我从那孩子依旧清澈的眸中甚至找到了宇儿的影子。女儿临终前的话我无法忘记,她求我将所有的爱转给骆翎。庄恒曾对我说,“骆清玉是偏激了一辈子,可难得的是,翎儿这孩子很好的成长了。”我知道,这些年,庄恒费了不少心调教这个孩子,希望她不要行差踏错,希望她正直善良。我扶起这个应该唤我一声“姑姑”的孩子,这个宇儿拿命歌护下来的孩子。“别哭,如果真想报答庄宇,就要更好的活下去。施家还要在你手中发展下去。”她回身望着宇儿的遗像,坚定地点头。庄氏交在楠儿手上,施氏由她继承,这是我们能做的最妥当的安排。就让所有的恩怨到我们这一辈终止吧,孩子们理应在新的一页上抒写属于他们的故事。又是夕阳西下,红霞漫天。
我与庄恒并肩坐在园中看日落长河。他将我揽在怀中,低声说,“把手伸出来。”我依言行事。手指上蓦的一凉,低头一看,原来是我们的婚戒。当日摘下竟耽搁了这么些日子也不曾带起。
不好意思的一笑,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也不再说话,只将手与我的叠在一起,我们的戒指蕴动着深醇恒久的光芒。
执子之后,与子揩老。这是我们相携一生的誓言。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