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七年,我从部队退伍回家。一回到我的家乡永顺便听说了一件怪事。
说是有一家人祖上是狐仙。还有证据,就是那家人的老坟里埋着一只通体洁白,体型巨大的狐狸。
我刚听到这个事情时觉得有些好笑,就算人家的祖坟里埋了一只狐狸,别人又是怎么知道的?除非是有人去挖了那户人家的祖坟,还要开了棺才能知道那棺材里装的到底是人是狐。即便是碰上铺路修桥什么的要迁祖坟,去移棺的人看到坟里有只死狐狸也不能就说就是狐仙什么的,狐狸都是会打洞的,凑巧在在坟边打了个洞钻进去再死在里面了也很正常。这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说这狐狸是狐仙还是那家人的祖上呢?
一开始我是全当听故事,谁知三天不到,这事居然越传越厉害,到了后来竟是有名有姓,说是那狐狸得道成仙为报救命之恩化作人形给自己的恩公留下一子,后来遭了天遣而死。而且还有人发誓赌咒说现在那埋着狐仙的棺材还摆在那户人家门前的坪子里,不信的可以到那里去看!
听得别人传成这样,我也不由的留上了心,问了一下是哪里的人家,就这一问,让我这本来不怎么信的人对这事一下子信了八分。
那户人家虽然不是永顺城里人,但也离城不远,坐车一个多钟就到了。我读初中时,那户人家的孩子还刚好是我的一个同学。当然仅凭是我的同学这点还不足以证明什么,关键是我的这个同学姓胡。有人要说这姓胡也不过是“胡”“狐”同音,也不算什么证据。但是再往我那同学上辈说,就有些奇怪了。
我那同学叫胡志强。他的爸爸也姓胡,叫胡忘孤,但是他的爷爷不姓胡,而是姓曾,全名曾仁武。我那时一开始知道他们祖孙三人不同姓时,也问过胡志强。胡志强说他爸爸是从母姓,为了纪念他过早离世的奶奶。那时听着是从母姓觉得很正常。但是现在想想,再加上这传得神乎其神的狐仙一说来想,似乎还真是有些不为人知的隐密。
胡志强当时在我们城里读初中,是满老实安份的一个人。后来在一次放假回家的时候,在车站遇到几个流子想打劫他还是怎么的,把他一时逼的急了,从旁边店里操了把菜刀出来,就砍了那流子几刀,他只记得反正那流子的衣服是给他砍破了,伤没伤到人就不知道。那几个流子给他的一时狠劲给吓跑了,他自己也是吓得不轻,匆匆坐车回了家却是不敢再来城里了,书也不读了,怕给那几个流子报复。他当时在学校里又是一个满勤奋努力的学生,成绩也不差,深受老师喜爱。学校见他不来读书了,很是惋惜,派了班主任和一个学生代表去他家劝说,而我刚好就是那个学生代表。虽然去了他家,终究是没能把他给劝来,一是因为怕报复,二是他家也确实困难,读了今年不知道明年的学费那里找去,加上这次遇上流子受了惊吓,他家里人也怕他在城里万一出个什么事,干脆就这样不读了算了。
也就是这个机会让我对他的家庭情况有了一些了解。现在听见这满城风言风语的传他们家狐仙的事,想起以前的事情,加上我自己心里对这事也有一些好奇,终于下了一个决定,要亲自去他们家看看。
胡志强的家离永顺有二十多公里,是一个比较偏僻的小山村。全部的住户加起来也不过二三十户,而且还都是散居。一户人家跟另一户人家都还离了满远。
象这样的小地方一般如果发生了什么事,全部的住户都会知道,然后再碰上赶集什么的情形,消息散播的就特别快。加上农村人又显得特别迷信,于是就有很多人乐意去传播这狐仙一类的消息。
在去胡志强家的路上,我也一直在心中猜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要说狐狸得道成仙这类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信的,接受了现代教育的人都知道那绝对没可能。这传言里我信的东西也只是胡志强他家老坟里埋了只狐狸,以前可能没人知道,现在不知怎么的那埋了狐狸的棺材给人挖出来,而且很多人看到了。于是才有人去编了一个狐仙报恩的故事去四处传播。我好奇的则是好奇胡志强的祖辈为什么要在坟里埋上这只狐狸。这么做肯定有不为人知的一段隐情,但是到底是怎么样的一段隐情却是无法靠我自己想象出来的。
我想了很多东西,最后觉得最有可能的一种情形应该是衣冠冢。中国人都讲究入土为安,埋进土里还要修坟立碑给自己后代留下一个缅怀追悼的地方。但是由于一些特殊状况,有的人死了找不着尸首没法下葬,但是又有人想要为死者修坟立碑,于是就有人想出了用死者生前随身或喜爱之物代替死者尸首入棺下葬的办法。这便是衣冠冢了。
只不过一般的衣冠冢大多是用死者生前所用的衣冠物品来代替下葬,用狐狸代替某人下葬的是从未听说过。况且照古人的思想来看,就算这狐狸在怎么样,也终究只是个四脚畜牲,无论如何也不能代替某个人。这样想起来又是自相矛盾。
想来想去没有个定论,在这胡思乱想里却到了胡志强所住的小山村里。
这里我只在初中时来过一次,事隔多年,只留下了一点模糊的印象。好在记忆里清楚的记得胡志强家的门外坪子里有棵高大的柚子树,在这稀稀落落的村子里倒也好找。
走到近前,我更加肯定没有走错地方,因为传言里的那口埋了狐狸的棺材就正放在那柚子树下的一个棚子里。
那个棚子一看就是临时搭起来的,搭棚子的竹杆都还是碧绿的颜色,明显是刚砍下来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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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老板在弄明白了这就是土司王的陵墓后,就一直显得坐立不安。我估计他是在掂记着土司王的那些陪葬品。不过这里还有人守卫,我想即便是孙教授,也不大可能有把这里的东西随随便便就带出去。
好不容易等我们问完了问题,彭老板逮着机会,马上上前去问土司王的遗棺在哪里。
孙教授对这点也很感兴趣,指手划脚的问了。费了半天工夫那老人回身一指身后的那座木楼。那意思大概就是说土司王的棺木就摆放在里面吧。
孙教授正要问能不能进去看看,彭老板已经迫不急待的起了身,作势就要往那木楼里冲去。不过一看那木楼门前蹲了几只嘶牙咧嘴的“猴子”后,又停了下来。
孙教授又同那老人交涉了半天。那老人这次却是寸步不让,无论如何也不肯让别人进那木楼。再三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在以前守卫这里的死士后代**过一个**,从陪葬品里偷了些东西出去再也没回来。从此便立下规矩,未经许可,任何人都不得擅入那木楼。即便是现在只剩下的这一个老人,他也只是在木楼的底层活动。二楼以上却是从未去过。至于我们这些外人,照以前的规矩,只要进地下王城范围都是死路一条。更别说进那木楼了。
而我们这次之所以能例外,则是因为那对银手镯。银手镯的持有人本来是这地下王城同地上补给点的联络人员。这老人失去补给几十年了,再一见这表示联络身份的手镯自然是惊喜万分。后来虽然知道我们并不是来联络他的,可在孙教授说了外面的村子早已经被毁掉后。这老人便也认了命,反正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了,也守不了多少年了。和地面上再有没有联系也都无所谓了。
此外还知道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几十年前的时候进来过一个不会说话的年轻女人。戴着银手镯,可那女人不会说话,没法联络,在这地底呆了一段时间后不知道为什么头发全白了。最后又给送了出去。
此后这地底王城除了我们之外,便只有一些闯进来的陌生人了。这些人的结局大多也都是惨死在了地底,无法再活着回去地面了。
进这地下王城是一路波折。出来却很是便利,那老人指挥了两个“猴兵”给我带路,倒是省事了许多。此行孙教授的目的基本上已经达到,这里的东西即便没有守卫,他也不可能一个人研究得过来。至于出去后他打算再怎么回来研究这地下王城的东西那就与我无关了。
而其他的人也大多一身轻松。能平安进去平安的出来就好。只有彭老板闷闷不乐,此行他本来是想弄些古物回去展览的。可除了一根骨制的羽箭和一番见闻之外几乎毫无所获。我估计他肯定是不会就这样甘心,不过他再怎么去找孙教授协商那也不关我的事。
至于那些“猴子”为什么使用骨制羽箭,我同刘彬稍一合计便想通了大概。在失去补给的几十年里,即使有些铁制的东西什么的,也都锈蚀得差不多了。那剩下能用的,除了石器和骨骼制造的东西外,还能有什么?
又到了流落河畔,发现白发尸骨的那块大石旁边。现在通过地底王城那位老人的舒述,那这具白发尸骨八成就是龙荷花了。也可以肯定就是曾仁武的那个狐仙妻子。她同曾仁武应该是在出地底王城之后遇到了,然后才发展出了一段感情。
胡志强自去那石洞里收拾那具尸骨。孙教授一见那石堆便认定那石堆里埋了有人。至于是谁,则不能挖开了去确认。分析了半天,觉得还是吴老大的可能性比较大。龙荷花生前只同吴老大以及曾仁武关系比较近。而且照吴**的舒述,龙荷花同吴老大还是非常有感情的。因此龙荷花在怀孕后又遇到吴老大的话,跟着吴老大离开,并在吴老大死后殉情还是很有可能的。
这段复杂隐晦的关系最终害苦了曾仁武,一辈子也没能弄明白自己的老婆究竟是人是狐。
“湘西疑梦半生玄,尤忆白发衬朱颜,灵狐一别沧海变,日暮苍桑近百年。”孙教授轻轻的吟着这首曾老爷子的生前遗作,让众人一时颇多感慨。
我正心情澎湃间,忽然瞧见刘彬皱着眉头将这首诗默念了几遍,伸手从地上捡了块尖利的石子,走到巨石前挑了处平整的地方似乎是打算题字留诗。
看不出刘彬还有这能耐?我赶紧凑了过去想看看刘彬能题出什么样的诗句来。
只见刘彬将石子按到了石壁上,皱着眉头闭上眼又沉吟了起来。我在旁边不敢打断了刘彬的才思,只得默不作声的等着。
不多时,胡志强收拾完了尸骨。孙教授已经在招呼大家走人了。刘彬终于又睁开了双眼,眼睛里精光四射,当下运笔如飞,不消片刻,那石壁上便多出了一行歪七八扭的大字。
“刘彬到此一游!”
我正看得目瞪口呆间,刘彬甩开了手里的石子,洒脱的拍了拍手。“搞定,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