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邀请(request)
“每当我看着这鸟笼时,都很为自己的宽大感到高兴,”他说:“因为这笼子里只关着一只乌,而我让里面如此空空荡荡。万一我兴之所至,就会让其他的鸟类,如茶色夜莺、到处跳跃的昼眉乌,或是法国各种鸟类的其中一只落入奴隶的境遇,然而,拜我之赐,在那些乌之中至少有一只是自由之身,亦即,就是如此。”
“博物志/鲁南德(JulesRenard)”
车子攀爬在雾中的山路上。
FM的电波如我所预料,已经接收不到了。没办法,我只好将频道切换成AM,虽然得听着那像油炸食物般混着杂音的广播新闻。新闻的尾音偶尔也会消失,消失在我身后愉悦地微响着的气冷式引擎声中。车里只有我一个人,我眼睛盯着前方,手握方向盘。
然而,当我想着这路途前方的某件事时,并不觉得不可思议,反而不知为何浮现一股怀念的感觉。在这种情况下会想起过去的事也是很自然的吧……我想,就算我已经可以驾轻就熟地单手解开女性背后的钮扣,或者完全习惯了梳子掠过头发时那若有似无的抵抗感--也就是说,就算我已经是个成熟的绅士了,却还是没有办法抵抗思念的心情。这也许是雾中山路所引发的作用吧!
当然,我是在出门工作的路上。适度而轻微的紧张感,像遍布着细微纹路的银箔纸般在我体内毫无偏差地均匀扩散。在工作途中的我看起来心情总是很不好,但我自己却毫不自觉,甚至觉得自己很有活力,然而在旁人眼中,我看起来似乎很阴沉且心情恶劣。“从一早开始就这样了,你为什么那么生气啊?”这样被说了好几次之后,我才终于察觉到。人生中应该没有比像这样的忠告更珍贵的东西了吧!而我也只是瞬间挤出一个笑容回答,“没啊,我没有在生气。”
在我作出反应前那一点点延滞的时间里所产生的精神效果,对我来说极为宝贵而且值得珍惜,要说有如沙漠中的绿洲也不为过。话说回来,我偶尔也会这么问女性:“你为什么那么生气啊?”那几乎都发生在深夜时分,而其所获得的结果--得到一个笑容的机率,就连万分之一都不到。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当然,一定是因为我不好,可是就算是我不好,要是其中有个人能微笑着对我说:“没有,我没有为了什么在生气。”这样不是也很好吗?
濑在丸红子就是唯一一个微笑着对我这么说的女性。为什么?因为那时她是真的在生气。不过我当然也理解她为什么会那么做了,因为她就是那样的女性,只是我已经想不起她为什么而生气。对自己不利的事就不会记得,这似乎是人脑组织中非常基本的功能,目的是为了自我防卫。因此,我只想起那明亮的光景,就是她那魅惑的笑容。至此,我才好不容易稍稍有了一点笑意,就像从一位令人怀念的朋友来信当中得知他要结婚的消息一样。
但是,我想努力地把它遗忘了。